文史杂谈│赵志伟：八股文的题目类型、结构、字数和规定

【摘 要】介绍八股文的题目类型、结构、字数和规定，以及我们今天为什么还要了解八股文。

【关键词】大题 小题 截搭题 破题 承题 起讲 八股 四比

一、八股文的题目类型

商衍鎏先生说：“文题有大题小题之分，乡会试每出大题，较为整齐，小考则纤佻琐碎者居多，谓之小题，更有一种特别之题目曰截搭题。合各题以区分而类别之，盖不下三四十种。”［1］所谓“小考”，是指录取生员（秀才）的“童试”。这就是说，乡试、会试多出“大题”，童试经常会出“小题”。到清代中后期，经常会有“截搭题”出现。不管什么题型，文字都出自“四书”或者“五经”。

1.大题。简单地说，大题就是文字较多的题目，分为：（1）连章题，即选取经书的两章或者三四章为一个题目，如取《论语》的“述而”“子所雅言”“叶公”，将三章连起来，让考生写一篇八股文，阐释大义。（2）全章题，即取经书之一章，如只出“述而”一章，或者“叶公”让你写一篇文章，就是“全章题”。（3）数节题，即取每一章内几节，如“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4）一节题，即取章内某一节。这里须说明，在经书里，有时一句就是一节，有时数句是一节，如“叶公”里一节“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5）数句题和单句题，即每章或每节里取数句或者一句话出题，或者出排比句，如果是单句题，这个句子须完整。

2.小题。简单地说，小题就是字数少的题目，最少的甚至只有一个字，也有二字三四字的。如“战”（《论语》），实际只是摘录了《论语·述而》“子之所慎齐战疾”中的一个字；两个字的题目，如“匍匐”，是从《孟子·滕文公章句下》中“井上有李，螬食者过半矣，匍匐往……”里截取的。其他类推。你要写这两篇文章，就要十分熟悉这两段的意思，然后把它敷衍成文。

3.截搭题。截搭题就是“截取句子的头尾，或前一句的尾搭上后一句的头，或截取前一章的尾搭后一章的头，更有隔篇截搭的” ［2］。为什么要出截搭题？从明到清，“题目仅限于《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四书内，几无不习见之题，其弊至于互相蹈袭，不得不避熟就生，因而割裂变化，繁简纷歧，创为特别殊异之题矣”［3］。采用数列排合的方法，题目就可以有无穷的变化了，只是苦了考生。例如俞樾给他孙儿辈编的八股文教材，有一篇题为《不亦悦乎，有朋》，就出自《学而》篇第一章“学而时习之不亦说（悦）乎？有朋自远方来……”的第二句结尾四个字和第三句开头两个字。［4］再如商衍鎏先生参加童试时的题目就是出自《论语·泰伯》的截搭题：“巍巍乎其有功也，焕乎其有文章，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共三句话，前面两句出自《泰伯》上章，后面一句出自下章。把两个互不相干的话连成一片，且要说得有条有理。［5］这里面还要分“有情搭”“无情搭”“隔章搭”“长搭”“短搭”等，“盖不下三四十种” ［6］花样。所以，要求举子不但要背诵“四书”“五经”，而且要把朱熹的注解也要背得滚瓜烂熟，否则看到截搭题会两眼一抹黑。

二、八股文的结构

1.破题。破题就是点明题义。“破题不始于八股，唐赋、试律于启处并曰破题，屡见于唐、宋人之所记载。八股破题，自明至清其法繁多，皆用两句单行……”［7］考试诗文要开门见山迅速入题，所谓“两句单行”，就是规定用两句话概括题义解释题义，但是又不能直说题义。这里面花样很多，有什么“明破”“暗破”“顺破”“逆破”“正破”“反破”“分破”“对破”等。有一个广为流传的例子：有一塾师出“子曰”为题，有考生破题为“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这就是暗破。子，是孔子，是历代的至圣先师；曰，就是孔子所说的至理名言。

2.承题。承题就是进一步阐明题旨，一般用三句左右。如《红楼梦》第八十四回，贾政教贾宝玉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这个题目，应该为“圣人有志于学，十五而已然矣”，接下来承题就应该是“夫人孰不学，而有志于学者卒鲜。此圣人所以自信于十五时欤”。破题不能直呼圣贤大名，而承题则可以直呼了，例如可以出现尧舜、孔孟等。

3.起讲。起讲又称为小讲、原起。要紧扣程、朱集注里的内容，模仿孔孟或者他们弟子的语气讲话，所谓“代圣贤立言”。所以，这一部分用“意谓”“若曰”“以为”“且夫”“尝思”等词开端。例如清代蒋栻之一篇八股文，题目《狗吠》，出自《孟子·公孙丑上》“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他的“起讲”是这么几句：“若曰：辨物者，所以观国俗；睹物产者，所以验民风。吴尝入齐之疆，而窃叹其聚俗之盛也。”这一节从齐国民风国俗讲起，民生富足，当然狗就多了。

从破题、承题到起讲，称为“冒子”。起讲的目的是“总括全体，笼罩全局”，“起讲后用三四句，或曰领上，或曰领题，或曰入题，或曰落题，亦有称之为提笔者”。［8］实际是一个过渡段落。

4.八股、四比。商衍鎏说：“八股者，为起二比（亦曰提比），中二比，后二大比，末二小比（亦曰束比）……比者对也，起、中、后、束各两比内，凡句之长短，字之繁简，与夫声调缓急之间，皆须相对成文，是为八股之正格。”［9］下面简单介绍一下八股：

（1）起股，又称起比、提比。就是用四五句或七八句排比文字发表议论。以前面提到的《狗吠》为例，它的“起股”是这样的：

自功利之习既成，而人争夸诈。故斗鸡之外，尤多走狗之雄。（第一股）

自山海之资既放，而户饶盖藏。则吠夜之声，不减司晨之唱。（第二股）

这两股是一副对联，这就是“一比”。

（2）中股，又称中比。字数没有规定，但一般比起股要长。它是全篇文字的重心，要把主旨说清楚。例如袁枚的一篇八股文《宽则得众……》，题目出自《论语·阳货》，是所谓的“一节题”，大意阐述帝王要施仁政。袁文的“中比”前一股开头几句是：“当缔造之年，天意苍茫，谓帝王之自有真，亦群雄之所不服……”后一股开头几句是：“当委裘之日，宝禄初膺，谓中兴之自有期，亦官家所乐闻……”两股共写了250多字，就是两幅长联。

（3）后股，亦称后比。字数没有规定，句式长短也不规定。“这一股要将中股所没有完全阐发出来的意思说明白，是全篇文字中最重要的部分。清代曾一度把中后股合一，叫做大股，使八股简为六股。”［10］例如清代康熙年间状元韩菼的考试文章，题目出自《论语·述而》里的一节：“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乎！’。”韩文后两比，每一比八句，共十六句。前一股开头是“惟我与尔揽事物之归，而确有以自主，故一任乎人事之迁，而祗自行其性分之素……”，后一股的开头是“惟我与尔参神明之变，而顺应无方，故虽积乎道德之后，而总不争乎气数之先……”，也是一幅对仗句。

（4）束股，亦称束比、束小比。这是为了呼应前文，揭示全文主旨的。清代八股文经常把八股改为六股，最后两小比常常省去了，或者不用对仗句。如前面举的韩菼文章结尾是这样的：“有是夫，惟我与尔也夫，而斯时之回，亦怡然得、默然解也。”

三、八股文的字数及其他一些规定

上面提到八股、六股是“正格”，此外还有十股、十二股、十四股，甚至十六、十八股的各种变体。字数方面也有严格规定，“洪武三年（1370）规定《四书》义限300字，《五经》义限500字；洪武十七年（1387）又规定《四书》义每道200字以上，《五经》义每道300字以上，都没有规定上限。清初，头场限500字，康熙二十年（1681）增加了100多字。乾隆以后，都限制在700字以内”［11］。明代八股文本来篇末用“大结”，可以触及时事，明世宗嘉靖二十二年（1543）山东乡试时，有一位考生在八股文的“大结”里这样写道“继体之君，未尝无可承之法，但德非至圣，未免作聪明以乱旧章”，结果“明世宗见之大怒，以为讥讪，逮讯毙于杖下”。［12］至清康熙以后，不再有大结，绝不允许讥讪朝政。

四、余论

今天我们谈八股文还有什么意义呢？笔者认为，对一个在中国历史上存在四五百年，影响到无数读书人命运的文化现象，如果我们一点不了解，对我们学习、批评、研究、继承传统文化是不利的，所以，虽然我们不可能再回到八股文时代，但是它的经验、教训、对士人的影响，我们要了解，特别是我们语文教师。了解研究，不是为了给它翻案，而是以公正的立场给予准确评价。现代有不少学者对于八股文提出了一些中肯的意见，例如周作人在1930年5月写的《论八股文》（后收入《看云集》），就比较客观地讨论了这个文体及其对明清文学文人的影响。近年来，科举学在国内成了显学，不少学者有所著述。著名民俗学家邓云乡有《清代八股文》一书，值得我们一读。他在分析八股文的历史作用时说：“清代人常说：‘聪明人学会八股更聪明，笨人学会八股更笨。’这话说得有趣，却也很实在。一点也不差，学与不学大不一样，训练与不训练也大不一样。”［13］他认为八股文可以进行思维训练，这与朱光潜先生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我们语文教师如果能够读一点八股文，对于写作应试作文其实也是有帮助的。八股文的一些要求，如讲究对仗、有条有理、前后照应、语言精练、结构完整等，都对我们的作文有启发。当然里面封建陈腐的东西，我们必须加以摒弃。

［1］［3］［5］［6］［7］［8］［9］［12］商衍鎏.清代科举考试述录［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3：235，235，238，235，232，233，233，234.

［2］启功.汉语现象论丛［M］.北京：中华书局，1997：109.

［4］［13］邓云乡.清代八股文［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100，201.

［10］［11］刘海峰，李兵.中国科举史［M］.北京：东方出版中心，2004：313，314.

（华东师范大学语文教育研究中心 200062）

（《中学语文教学》2020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