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东之光|独家访谈李师江:家乡的《黄金海岸》
发布时间:2023-08-01 19:38:38 作者:新宁德 浏览量:707
“有史诗的故乡永不消亡。”这是作家李师江长篇小说《黄金海岸》封面上的一句话,这部历时10年问世的作品以闽东家乡滩涂为创作背景,用史诗般宏达的篇幅展现了改革开放四十多年以来海峡西岸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该书为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项目,福建省文艺发展专项资金项目,福建省文联、省文学院签约作品扶持项目。
李师江出生于福建宁德,1997年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他逐渐走上职业作家、编剧的道路,并创作了多部畅行内外的小说。从早期专注于描写人物成长的《中文系》《逍遥游》到“闽东史诗”《黄金海岸》,李师江说自己的创作生涯经历了从“写个人”到“写众生”的转变,《黄金海岸》便是其中的“集大成”之作,该书通过描写小人物的命运交织将闽东滩涂的岁月变迁娓娓道来,巧妙地融入了闽东独特的地域文化,创造性地开辟了“东南滩涂”这一崭新的文学地理。
《三国演义》和“自卑”是我的老师
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作小说的?
李师江:第一次真正地开始写小说是我参加工作后的事,大概是98、99年的时候,那时候我看了当时风靡网络的痞子菜的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觉得写小说还是非常好玩的一件事情,后来我连续写了两篇小说,投稿给《海峡》杂志和《上海文学》杂志,都发表了。我还记得当时《海峡》杂志的主编对我说,他觉得我写出了年轻人的朝气、活泼和幽默,他觉得很好。这就是我第一次的创作,那位主编的话给我很大的鼓励,所以我后来的小说也都是往活泼、有生机的方向去写,这是第一次创作带给我很重要的一个经历。
记者:您的文学启蒙是什么?
李师江:我觉得文学启蒙这个问题是多个层面的,每个人走上文学的道路,都有不同的源头。我的第一次启蒙是在我小学3年级的时候,当时家里有一部《三国演义》,里面的故事非常吸引我,第一次受到图书的启蒙我觉得应该是因为这本书;另外,从心理层面上受到的启蒙,我觉得应该是自卑吧,就是因为人自卑了,觉得活得很卑微,就会想从内心表达自己,所以我觉得自卑是我的老师,我所读到的第一本书,它也是我的老师。
坚守贫穷是成为职业作家的坚实基础
记者: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成为一名职业作家?
李师江:成为职业作家,是因为我想要自由的生活。自由的生活是每个人都想要的,而我之所以从业余写作到后来进入专职写作的状态,一是觉得除了写作自己可能不会做别的,二是我在内心中想让自己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只要你不怕穷,你就可以过自由的生活,那你就可以专职写作。对于我这种70后作家来说,专职写作是件非常尴尬的事情,它很难养家糊口,因为我写的是相对纯文学的东西,又没有赶上这个网络文学的热潮,因此,促使我成为职业作家的另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是,我有个很坚定的信仰:要一直当一个穷人,这是我成为一名职业作家的坚实基础。
记者:作为职业作家,在生活中会遇到哪些问题?
李师江:现实生活中会发生很多问题,但是面对它们只要你一直坚定不移地当一个很卑微的穷人,这些焦虑就能化解。在焦虑上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是写作会给你带来很多乐趣,当你沉浸在写作中,你就可以待在小说的世界里,也不用跟现实中太多人打交道,写作也是一个避风港,是打消焦虑的一个很好的方法。
“怀胎十年”,孕育《黄金海岸》
记者:您创作黄金海岸的契机是什么?
李师江:之所以会写这部小说,它有几个契机。在2010的时候我的创作陷入了一个题材枯竭的阶段,小说这个东西,没有素材凭空写是写不出来的。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去霞浦采风时了解到一个发生在滩涂上的案件:有人在滩涂上发现一具尸骨,牵出10年前发生的一起命案。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案件可以写成一个悬疑小说,但是后来在构思过程中,我发觉这个题材如果写成一个中篇的悬疑小说太浪费了。滩涂这块地域是一个崭新的文学地理,我们都在文学作品中读过黄土高坡的作品,读过东北林海雪原的作品,读过湘西的作品,读过大漠黄沙的作品,他们都是从非常鲜明的地域里产生出来的,而在我们宁德三都澳沿海的乡村,很多人一辈子就是在滩涂上生活、生存着,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题材。当时我有一种找到了一个宝藏的感觉,但是当时我还没有能力把它写出来,在技术上和素材上都做不到。后来我就在收集素材的过程中,一步一步把格局放大,决心一定要写个跨度几十年的、人物众多的、像《三国演义》一样丰富的、情节精彩纷呈的一个小说,同时在技术上我也去借鉴类型小说的特征,在这个构思的过程中,我还写一些剧本、一些类型小说去磨练这种技术,直到2017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必须开始写了,这时已经酝酿了六、七年时间,我觉得再不写可能这个事情就成不了了,所以我就用了三年的时间把《黄金海岸》写出来了,一共写了68万字。
滩涂上发生的案件构成了小说的主体框架,因为我对霞浦的生活不熟悉,我就把故事发生的地点移到我们的家乡宁德,然后又把改革开放这40多年来我们家乡的这些野蛮生长的历史、人物的命运给融入到故事中。
这本书的诞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就像生孩子一样,中间有几次我都几乎崩溃了,但我觉得一定要把它写完,这当中花的精力和时间非常非常的多,现在想起来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
记者:《黄金海岸》和您之前写过的作品有哪些联系?
李师江:在收集《黄金海岸》素材的过程中,我也写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啊。写一个结构大的小说是需要很多技术的,这就比如说你要建一个小院子可以不用太多的建筑方面的知识,但是你如果要建立一座高楼大厦的话,那需要的技术、知识肯定很多。在这之前我写过一些很自我的小说,还写过一些类型小说,他们就变成了创作《黄金海岸》的一个演练、一个热身,后来到了写《黄金海岸》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在技术上已经成熟了很多,很多人物和结构上的问题都想通了啊,我才着手开始写。可以说《黄金海岸》就是我原来所有的写作经验、技术、素材的一个“集大成”的作品吧。
记者:这在本书里您采用了群像式的写法,写出了许多人物交织的命运,您是如何去塑造这些人物形象的呢?
李师江:小说人物的塑造是个慢慢孕育的过程,特别是在一部跨度年代很大的长篇小说里,人物也要在几十年的时间里经历生长、成败。
当中人物的塑造就像怀孕一样,是从胚胎开始的,在创作初期,可能有一个人物的原型打动了你,你从这个人物原型开始塑造人物,然后他在你的心中慢慢地生长,他的人生高潮、他的弱点,他的人物关系是什么一点点呈现,你会觉得人物就在你身边,觉得他是从这块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他的命运与这块土地的变迁是息息相关的,你会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人物的酝酿就像酿一杯酒,它不是像饮料一样可以随时勾兑的东西,酒的酝酿是需要时间的,他在作家的心中自然会有瓜熟蒂落的过程。
闽东家乡的《黄金海岸》
记者:有人说《黄金海岸》是闽东的《白鹿原》,您怎么看待这个评论?
李师江:我没有什么想法,我觉得还OK。从特质的角度来说、从外面的读者反馈来看,这部小说确实写出了我们闽东的特质,让读者能了解了闽东地域上的一些风土人情,有评论说它是闽东的《白鹿原》,还有评论写它是滩涂版的《大江大海》,我觉得这些都是读者和评论者的最感性的一种说法。
记者:您创作这部家乡题材的小说,是出于对家乡的热爱吗?
李师江:人与故乡,特别是作家与故乡,这是一个永远绕不开的话题。他们有一种脐带式的关系。在写完《黄金海岸》之后,我觉得我是想去爱这片土地的,只有这片土地才会激发我用这么多时间和心力来创作这样的作品,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觉得这可能也是一种爱,“热爱故乡”这种话我可能说不出口,但细细品味应该是有一份浓浓的情感在里面。
我们很多人年轻的时候是不爱自己的家乡的,总觉得家乡是个很小的地方,总觉得外面的花花世界更好,包括写作也觉得应该写大城市的生活,写北京上海的生活,就觉得挺洋气的。但是,在你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会觉得你根本就不是外面那种生活的主宰者。
有一天,当你一回头,会发现“黄金海岸”上的滩涂生活,其实是个巨大的宝藏:我们的父辈以及我们小时候生活过的这片地域其实是我们写作中最重要的一个财富。它可能是在创作中最能抚慰我们内心的、在艺术追求上最好的一个存在,可能是埋藏在我们的血液里必须要去创作的东西。在写作的历程中,我们最终会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附:
《黄金海岸》简介:
增坂村退伍青年李师海,看到报纸上一则种草养鱼的新闻,灵光一闪,变身万元户,朝着滩涂养殖之王的道路一路狂奔,不意在人生巅峰沦为阶下囚;麒麟埕村懒散青年陈立春奉命相亲,与池家妹妹眉目定情,却被逼与姐姐成婚,一段孽缘招致颠沛流离的命运;碗屿村的辍学女孩池巧清从一个过滤嘴烟头看到希望,历练成一个狐狸般的港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闽东海岸的三个村庄,一群年轻人如倔强的种子被改革的春风拂过,狂乱野蛮地生长。几十年后的滩涂上,工业经济的车轮碾向渔业经济,他们的命运也在时代更迭中撞击出悲壮的火花。
黄金海岸,一代老去,一代崛起,永恒的是潮涨潮落,生生不息。
作者简介:
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