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夜间读书，读到纳兰容若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便有一些忽然而至的温柔与轻愁，齐齐跃上心头。那些深埋于记忆里的旧人旧事，那些曾看过并沉溺于其中的书，那些熟悉到以为已经淡忘的人生场景，一起呼啸而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想起《小王子》里小王子和狐狸初见时的那番谈话，想起那只久久凝望着小王子，坚定地说出“请你驯化我”的狐狸。人生初见时，最美好的句子莫过于“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对你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想起《红楼梦》里宝玉和黛玉的初见，宝玉的那声“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那种一眼万年的浪漫，后来者再无可及。

想起《神雕侠侣》里杨过和郭襄的初见，“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哪怕开头便已写好结局，令人遗憾又哀伤，但初见却依然那么美好。

想起《边城》里翠翠与傩送的初见，那句“少女从此有了心事”，以及后来翠翠亲昵置气地说出“鱼咬了我也不管（关）你的事”时，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想起少时住在隔壁的少年，日日相见嬉戏打闹，当时只道是寻常。忽然一天，路过他家院子，看到梨树下的少年，一身白衫黑裤，手捧着书，目观于书，嘴里轻念有词，微风轻过，便有簌簌而下的梨花花瓣轻落于头于身，一种别样的心思忽至心头。后来才知道，原来对于熟悉的人，也会有刹那间如人生初见的欣喜。

只是，到现在依然想不起来怎么就走丢了彼此。好在岁月仁慈，流年已淡，偶尔想起时只觉人生初见，少年真好。

其实世间人事，有美好就难免有遗憾，总有一些初相见时欢喜牵起的手到后来放下了，一些初相见的美好到后来被琐碎的生活日常辜负了。

前些日子与朋友聊天，朋友哀哀吐槽：“最近看到我家那位就心烦，从前的他和现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什么事都做，什么都是依着我的，现在倒好，在家酱油瓶倒地都不带扶的，沙发一躺，手机为伴，还各种嫌弃我……”

与朋友相识多年，曾见证过她与另一半的初相遇。当时他们两人恋爱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是甜蜜到令人心生嫉妒的那种。那时的她，满眼星光，每一缕星光里都是亮闪闪的另一半，光看着就觉得爱着真好。谁能料到如今的时过境迁。

曾有段日子，特别喜欢看童话故事，看小说也只挑有完美大结局的看。那些故事中，不管经历多少艰难曲折，结局定然是“王子和公主结婚了，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叫人欢喜与羡慕。那时候只以为那就是完美的结局，对人生与未来生出许多美好憧憬。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开始，往后岁月漫长，烟火人间，总会有一些人将幸福书写到底，但也有一些人涂涂画画，最终只剩下一纸零乱。

只是，纵然有错过，纵然后来的日子里有许多繁杂平淡，但那些真实存在的过往，那个记忆深处曾遇见过的人，偶尔在这样的静夜，会随着诗句一起穿越时光走来，便也有了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轻念一声，一半是怅然，一半是感动。

（作者系福建省厦门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散文百家》《作家天地》《思维与智慧》《福建日报》《天津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