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德语版《西游记》有多好？回译成中文像史诗！

2016年10月，全本《西游记》首次以德文出版，由德国Reclam出版社以布面精装的形式推出，售价高达88欧元，引起不少关注。

近日，译林出版社编辑王蕾将德译本《西游记》的开头部分回译成中文，并发布于微博，感慨“跟原文对照能看出译者水平之深”：“章回标题都是对仗的，第一回的卷首诗也在，书中的诗词最大限度地得到了保留，还添加了无数的注释。”

这则发布于2月23日凌晨的微博在一天之内已有上千条转发，网友们读过德语回译的部分后纷纷表示：“这个史诗范儿好足啊！”、“有种看魔戒的感觉”、“值得全部翻译回中文再出版一遍”、“‘三位上古皇帝给世界定下秩序，五位传奇国王为共居生活定下规则。大地上分为了四块大陆’，只看这段充满了奇幻感……”

作家马伯庸、中华书局《西游记》校注者李天飞等人的微博评论

以《西游记》开篇的定场诗为例，我们可以大致感受德语版的风格。将其回译成中文的王蕾表示，“这段开头看德语版，一晃神还以为在读《创世记》，太流畅了……”

德语回译成中文——

第一回 灵根孕育，泉源流出；心向圆满，大道生成

有一首诗说：

太初混沌不分，

天地晦暗地混淆在一起；

万物模糊，横无际涯，

谁都没有见过那时的景象。

然而原始巨人盘古苏醒

打破了混沌，

强大的云雾世界清朗起来，

清浊二分开。

这大地上的所有造物

向上追求至高的善；

从中生长出的事物

最终将实现美德。

如果你们想要了解那种力量，

它决定了存在的循环，

那么这书定是最好的一本：

《在西游之路上摆脱所有的灾难》。

中文原版——

第一回 灵根育孕源流出 心性修持大道生

诗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王蕾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是在德国亚马逊上看到德译本，觉得“译笔非常好，真的实现了信达雅，读起来很是为译者的认真感动”。她说，“回译一是觉得有趣，古汉语文本经过外语的加工再变回中文，有种陌生化的效果，这跟我们有时候故意用翻译腔来戏仿还不一样。二也是想学习一下，有些词汇如果是自己做汉译德的话，因为德语不是母语，会想不到用，而且即使是直接用白话文改写西游文本，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也正是我佩服德文译者的地方。”

这一版颇受好评的德语《西游记》翻译出自瑞士人林小发（Eva Lüdi Kong）之手。她出生于1968年，曾就读于苏黎世大学汉学系，1996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为翻译《西游记》专门赴浙江大学中文系攻读古典文学专业硕士，2004年毕业。

林小发曾自述《西游记》的德文翻译早在1999年就开始了，历经17年才正式出版。她曾将试译的十回内容加上小说简介寄给几家出版社，但都被婉言拒绝——在德国过去很少人听说过《西游记》，更不知道这本书的文化价值。直到2009年遇到对中国情有独钟的Reclam出版社编辑麦尔（Dieter Meier），才促成这本书在六年后以德语出版。

林小发（Eva Lüdi Kong）

在此之前，著名汉德译者库恩（Franz Kuhn, 1884-1961）以翻译中国古典文学闻名，他翻译了中国四大名著中的三本，唯独没有翻译《西游记》。有一本德文《西游记》转译自英文节译本《Monkey的朝圣路》，出版于1942年，但该书只节选了四分之一的内容，整本不带诗词和回目，人物名称通篇用英文的“Monkey”、“Pigsy”、“Sandy”……书的开头为：“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个石头……”，既没有开篇诗也没有世界观的铺垫，林小发认为这样的译本无比遗憾。她的想法是，要让德文读者认识到此书的各个层面：热闹的故事、幽默有趣的对话、儒释道的思想、参禅悟道的寓意（参见林小发自述《<西游记>的德译过程》）。

据Reclam出版社编辑透露，德语版《西游记》首印的2000册几乎卖完，目前正在加印。

附：王蕾回译的德语版《西游记》节选（原著吴承恩，德语译者林小发）

关于天地的数字我们知道，一个世界周期【1】持续129 600年。它可分为十二个时代，与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相对应。每个时代有10 800年。我们先以一日里的时间为例：在午夜的子时，稀薄的阳气产生，丑时鸡鸣，而寅时光线尚被遮盖，卯时则太阳升起。辰时跟在早餐之后，巳时对应一天的工作。午时太阳位于天空的正中，未时就向西移动，在晚饭时间申时之后，它就在酉时落下。戌时属于黄昏，亥时人们休息。

转化到大的数字之上则是这样的，世界在戌时的末尾尚且处于未分开的原始状态，没有任何事物存在。又过了5400年，在亥的时代，黑暗主宰着世界；既没有天，也没有地，既没有人，也没有其他生物。因此这叫作混沌。又过了5400年，在亥时的末尾结束后，随着子时的到来，一个新的世界周期开始了，于是逐渐明亮起来。哲学家邵康节如此描写道：“在冬至，子时的中间，天的中心静止不动。稀薄的阳气第一次懵懂，万物还没有出生。”此时，苍穹有了根。5400年后，在子的时代的正中间，轻清之物上升，太阳、月亮、星星和星座形成，它们被称为四种天体。因此才说，天于子时打开。又过了5400年，子时过去，丑时开始，逐渐出现了一种坚实。《易经》是这么说的：“天的原则伟大！地的原则完满！万物都是顺应天的律法生成的。”现在，地开始变得坚固起来。5400年后，在丑时的中间，重浊之物下降，水、火、山、石、土产生，我们称之为五种形式。因此才说，地于子时产生。又过了5400年，丑时将过去，寅时开始，万物产生了。于是历书说：“天的气息下降，地的气息上升；天地合为一体，孕育出万物。”此时，天空纯净，大地清爽，阴阳和谐。又过了5400年，在寅时的中间，人类、兽类和鸟类产生了。我们将这称为天、地、人三种范畴的固定。因此才说，人于寅时产生。

感念盘古的创世之举，三位上古皇帝给世界定下秩序，五位传奇国王为共居生活定下规则。大地上分为了四块大陆：东部大陆东胜神洲（Purvavideha），西部大陆西牛贺洲（Aparagodaniya），南部大陆南瞻部洲（Jampudvipa），北部大陆北俱芦洲（Uttarakuru）。我们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名为傲来的国家，它位于东胜神洲的海岸边。那里有一座名山从海中突起，叫作花果山。这座山构成了十座神洲的主动脉，是三座传奇仙岛的起始点。

【1】德文原文为Weltzyklus，实际指的是柏拉图年/岁差年，为了避免歧义，这里还是按字面译为“世界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