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经典难以复刻？聊聊由时代造就的神作《武林群侠传》

特别鸣谢：B站UP@爱唱歌的小米粒 提供的武林群侠传游戏截图！

时势造英雄。其实游戏也是如此。

在二十一世纪之初，我国曾出现过许多充满制作人天马行空想象力的游戏。

《幻世录2》、《仙剑奇侠传3》、《幽城幻剑录》、《绝代双骄3》、《轩辕剑3外传 天之痕》、《圣女之歌2》、《风色幻想4》

各有特色的游戏类型，丰富独特的造型人设，以及几首堪称传世经典的BGM。让走过那个年代的我，即使到了今天，也难以忘记当时的盛况。

在这些蒙尘的旧作中，我最难以忘怀的游戏，就是那款叫做《武林群侠传》的游戏了。

想写这篇文章的原因，就像之前写《空之轨迹》一样，倘若再不写，以后能讲到它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或许，你会在很多老玩家口中，得知这款游戏的成功，在于它的内容丰富，玩法独具特色，写实与漫画完美的结合，颇具中华古典文化的底蕴，各种各样的小游戏，或是可以娶很多老婆云云。

这些当然是《武林群侠传》的优点，但却并非是它最为突出的部分......

这也是我认为后来的《侠客风云传》远不及《武林群侠传》的原因之一。

这篇文章，就为您揭开尘封在《武林群侠传》这款游戏上的神秘面纱——只有那个年代才能造就的绝对神作。

一，充满压迫感的时间，这里的时间真的不会等人

在当今这个时代，将时间这个概念引入到游戏中，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鲜事。

例如《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异度神剑1/2》、《勇者斗恶龙11》、《勇气默示录2》

这些游戏都巧妙地利用了白天与黑夜，无论是光照，还是怪物类型，或者是居民的行为逻辑。在昼夜交替中，都有极为写实的变化。有时候还是触发特殊任务的重要要素之一。

但这些作品中的时间，与《武林群侠传》里的时间，可绝不是一个概念——虽然这款快20年的老游戏没有那些昼夜明暗的光影变化，但它的时间，却是更为真实的。

我们拿《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举一个例子，林克即使蹲守火把，刷上上千个昼夜，塞尔达公主仍会在城堡里兢兢业业地抵抗盖农。

直到林克走到城堡深处，遇到盖农的一刹那，塞尔达才会“终于”撑不住了。

日式角色扮演游戏里的危机，只有在你触发相应剧情时才会出现。

武林群侠传却不是这样，当错过了某个时间节点，你也就错过了事件本身。

就像是25日去刀剑门助拳。一但你忘了25日这个时间节点，那么天剑、绝刀两个门派，就是被魔教血洗的结局。

这样的游戏设计即使在当年那个游戏普遍较为“硬核”的时代都是很少见的。而在整个游戏过程中，时间流逝这个玩法，却贯穿始终。

在养成模式下，时间的流动，是随着每月行动自然流逝的。

在地图模式下，时间的流动，则绑定了自然的时间。

这样的设计，使最初接触这款游戏的玩家，觉得大把光阴，不知如何挥霍。甚至跑去酒店睡觉，快进到主线剧情。

让了解套路的玩家，切实感受到光阴似箭，竭尽全力在有限的时间内摸索到尽可能多的剧情。

只有通关了几周目，了解近乎所有剧情的玩家，才会闲庭信步走到每个触发任务的节点，看着剩余的时间，然后赶紧到湖边钓鱼，顺便锻炼一下自己的垂钓技能。

而游戏中，最有趣的那个时间段，恰好是手忙脚乱，慌不择路的时候。

有不少玩家诟病武林群侠传的存档太少——但在我看来，这却恰好是制作组有意为之。

它正像现在的《暗黑地牢》这样硬核的游戏，落子无悔，就像人生本就无法回头。

二，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但你的目标是成为主角

不同于从前乃至今日的大多数游戏。在《武林群侠传》的世界里，是允许你失败的。

在其它游戏中，被怪物打倒，你可能会得到一行大字：

胜败乃兵家常事，请大侠重新来过。

亦或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死”字。

这自然可以称为一种结局。但迅速的“重新开始”，还是对你说，这里你必须战胜敌人，才能看到后续的剧情。你必须足够强大，强大到遇到任何可怕的敌人，你都必须胜利，才能够前进下去，因为你是游戏的主角。

可《武林群侠传》里的你，只是你自己的主角，你或许只有在这款游戏中才能发现——身为一个主角，竟然可以如此路人。

你可以在学习技艺时失败，可以在和酒肉和尚对打时被揍得鼻青脸肿，最后，回谷疗伤。

也可以在独自面对四大恶人“嫖”时，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大师兄 谷月轩理所当然的出现为你兜底。

你更可以在师父派遣你到达杭州或者成都时，四处游山玩水，完全没发现在平和外表下隐藏的潜在危机。

日子一天天过去，你会觉得反正我还没死，总有一天会天降奇遇，达成最后完美的结局。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毕竟许多其他游戏，即使你再怎么菜，也是可以看到结局的。

前期这么多的失败，只是为了让后续的故事更好看吧......这么躺着也挺舒服的。

在进入大地图限期的三十天时，仍是一头雾水，三大门派？

武当要三样救命的药，这该去哪里找？少林寺要迦蓝经和一个叛逃的和尚，他们又是谁？

丐帮？我从来没见过丐帮啊，这游戏里不就那个叫逍遥的乞丐是丐帮的吗？

浑浑噩噩跑了28天，最后毫无建树。决定回旅店睡觉，毕竟还有师父和大师兄兜底。

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然后，便是这个惨死于天龙教教众围殴之下的结局。连屡次救了自己的大师兄谷月轩，和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无瑕子都惨死于魔教之手。

原来，先前的一次次失败，只是给了玩家一个“我反正不会死的幻觉”。当我第一次学会放弃时，就已经要为最后这个结局去买单了。

那时，我的思路也很简单。既然最后的战斗有两场（实际上是三场，我死于第二场），大地图的任务又那么难，那么我只要锻炼好武功，把这些家伙全部打败。最后和师父他们一起反攻天龙教，不就行了吗？

穿上最好的铠甲，锻造出最强的“傲天神剑”，苦练“天子剑法”。来到了最终的对决日。

换来的却是师父因荆棘（二师兄）背叛逍遥派，觉得自己教出了这么个徒弟，愧对“逍遥派”的列祖列宗，而挥掌拍碎自己脑袋的结局。

那时，才感觉到身为一介武夫，自己的力量究竟是多么渺小。

想凭借一己之力，反攻天龙教，那不过是自不量力的痴心妄想。

在这款游戏中，我不再是那个世界濒临毁灭，一人一剑就能斩杀魔王的人。

想要达成好结局，则必须要团结所有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一群散沙。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失败的磨炼，给予的并不是游戏中的东方未明。

它的目标直指玩家——这个唯一能引导东方未明的人。

想要真正的成为主角，在虚拟的世界中达成完美的人生，一切依托的却都是前世失败的记忆。

当你重新开始游戏时，什么都继承不了——唯有自己的经验，才是斩断前路荆棘的快刀。

这样的设计，颇有那么一点肉鸽类游戏的意思了。

三，苦后回甘，与丰富的细节

我是真正经历过3次乞丐结局的人。能感受到这个游戏给我带来的全部快乐，正得益于那个时候的网络并不发达，游戏资源并不丰富。

我能在仅有的游戏中投入大量的时间。而《武林群侠传》也的确对得起玩家的投入。

因为即使进行4周目游戏，而且全部走的盟主线，只要你没看攻略，你仍然能发现“新”的东西。

在后来几周目的游戏中，我慢慢发现，在杭州之中竟然隐藏着“丐帮救将军”的剧情。大地图里的丐帮，竟然一直龟缩在这里。

原来青城派那个不肯帮我的红衣掌门，早已在成都时，就和天龙教的长老有所勾结。

而我在观礼时，并没有发现比武时，、长老血液变绿（中毒）的异样。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天龙教的势力就已经在武林中慢慢渗透了。

原来我进入大地图看到刀剑门的掌门受伤，这个悲剧我竟是可以出手阻止的。

武林群侠传的故事讲得非常扎实，台词简短有力，颇有侠风。

而且，最重要的是，故事整理起来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其中却充满了丰富的细节暗示。

而在最后三十天大地图的冒险中，则是对东方未明五年来修为的终极考验。

可以说，挖矿、射箭、钓鱼、花卉、医术有一样没有好好学习，想要完成任务，就必须在大地图上恶补。技能越低，在大地图上消耗的时间就越多，消耗的时间越多，任务就越难完成。

除了必要的技能，人脉也同样重要。例如，你是否见过无戒和尚？又是否知道丐帮的位置？游戏之初，有没有帮过猎户大哥？是否帮过刀剑门？是否与苗疆少女兰婷结缘？

每缺失一样，你在最后的任务中，阻力就要往上推一分。

能将这一切规划好的，那便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了。

即使邀请了三大派，一切仍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你因为完成任务而去呼呼睡大觉了，那么在最终决战时，正派人士就会被天龙教率先埋好的炸弹炸的人仰马翻，折损大半。

人不能预知未来，从设计角度来说，正是后期的吃瘪，才能让玩家重新开始时，更加注意游戏中的诸多细节。

我认为，武林群侠传的最大乐趣，在于“苦尽甘来”。

如果对着一套游戏攻略，严格按照已经被“规划好的行动路线”，完全照做。虽然也能体会到游戏的乐趣。但是相对来说，这种快乐却是要大打折扣的。

如果说《只狼》的难，在于其熟练度。

那么《武林群侠传》的难，则在于“信息差”。当你以为苦练师父给的武功就能闯荡江湖时，那你经历的一定是“地狱难度”。

《武林群侠传》并非是许多玩家调侃的那样，”闲逛成大侠”

你会选择在特定时间出去闲逛，正是因为在这个时间点，能有奇遇。也就是说，你的闲逛，其实并不“闲”，而且还有极强的指向性。

换句话说：并不是因为努力工作不赚钱，而是你确定今天请假出门，能在路上遇到真爱/遇到贵人/收到价值连城的礼物/获得连跳两级的机会。所以，你才会请假出门。

四，变化的时代，制作方式的转变

毫无疑问，时代已经变了，这样的设计，不再适用于现在这个时代。

因为再好的设计，也会被攻略迅速破解，使玩家本身失去自我探索的欲望。

就好像《武林群侠传》里，被玩家多次提及的“醉棍”。

和《勇气默示录2》里，玩家多次吹爆的“卫士”。

似乎在一款游戏中，一旦有了“最强”，其余一切的存在，都变得没有了意义。更有个别想法比较极端的玩家表示：其它的武功都是垃圾，你不用醉棍，你会不会玩这款游戏？

我其实最后通关时，用的也是傲天神剑或骨尺剑配合天子剑法。

骨尺剑带毒，傲天神剑装上了，我就是天下第一，可以得到徐子易的祝福。依靠自己的方法获得成功，我觉得才是最快乐的。

这一点不仅仅局限于武林群侠传。也适用于任何我们所认真对待的事情上。

有时，制作者精心设计的陷阱，还会被许多轻度，但愿意表达自我的玩家所控诉。

诟病“太难”、“恶心人”以及“垃圾游戏”。

即使放眼世界，曾经较为硬核的日厂游戏，例如近几年出的《八方旅人》、《勇者斗恶龙11》，都已经不再有限定时间的任务。

支线任务就在那里，大爷您随时来完成都可以。

曾经对“时间”有严格限定的诸多游戏设计方式，例如《幽城幻剑录》中，开头就要买羊皮卷轴的操作，近些年来，早已看不见了。

五，松散的人设，广阔的世界

我很喜欢老武林的人设。

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主角。

痞中带点好，夺了佛剑魔刀后，一念之差，彻底走向邪路的荆棘。

温文尔雅，纯好人一枚，但是好感度不够高，也绝不带你去打黑风寨的大师兄谷月轩。

坏的人带一点好，好的人也有很私心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一切额外的“加戏”，都需要你努力的争取，为了出人头地，你必须和师父，师兄弟甚至老胡打好关系。

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英雄不问出处，能不能混好全靠脑子机不机灵，够不够上进努力。

但到了《侠客风云传》，可能是为了使一部分热衷这款游戏的粉丝所喜欢的角色逆天改命，游戏人物的背景被加了太多的戏。

他是某某大侠的儿子，在多少年以前他的父亲杀了他的爹，而那个谁谁谁，种种线索指明，他是龙王的儿子。

从我个人口味出发的话。

相较于东方未明在《侠客风云传》中的丰富身世，我更喜欢《武林群侠传》中这位来路不明的野小子。

因为他终究成功与否，在于玩家的态度，而非是源自于自己优秀复杂的血缘与基因。

我的成功，是一遍遍失败后，我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剧情设计好之后，一口一口塞进我的嘴里。（新版中，大多数地图剧情，成为必定触发事件，且大地图再无30天时间限制）

对于荆棘，我也更喜欢老版本的。

当他踏上邪路，他的一切选择是那么决绝——恶人自然也有人格魅力，但他始终是恶人，我们可以研究他如何变成了恶人，却没必要观察在他变坏之后，内心仅存的那点善良。

这对于他自身恶人的“魅力”，有了极大的减损。让一个绝不回头的叛门反派。

变成了一个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善与恶都无法贯彻始终的人。

简而言之，我更喜欢形形色色的人物构成的世界，形成的故事。

而不喜欢依附于“善于发声的粉丝爱好”，塑造出的扭捏人物。

就像夜叉，这个天龙八部众中的反派奇女子。

因为极高的颜值，在《侠客风云传》中最后也可以和东方未明喜结良缘（后续版本加入）。

虽然这样的结局，的确是包括我在内的许多玩家都喜闻乐见的。毕竟谁不想看见反派的女人，最后成为自己的老婆呢。

但这样的设计，的确将“正邪”的边界打破了，似乎只要人气高，长得好看，就一定是情有可原，背后必有苦衷。

也正是这样的设计，使原本江湖浩瀚的武林，草莽之中亦有英雄的设定，乃至江湖之中正邪不两立的浩然正气弄成一潭浑水。

原本的武林，你期待着看到更遥远的世界，探究这个世界未曾出手的高手，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例如剑圣，例如傅剑寒）

新版的侠客，虽然人物更多，故事更多，却将《武林群侠传》的留白以不那么完满的笔触生生填满，原本荡气回肠的故事，竟只是缩瑟在一个小小的武林之中。

原来一切的故事，只是上一代的恩怨纷争，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一群侠二代、魔二代的爱恨情仇罢了。

结语：比起《武林群侠传》，我的确不是那么喜欢《侠客风云传》。

但这一切的问题，并不完全在游戏的制作者。像是我这种未曾对喜欢的游戏发声，没有表达出自己诉求的玩家，也有一些责任。

如果说畏惧什么的话，当然是不想与人争论的太多，太消耗心力。

可事实是，只要不发声，就不会有声音。也就只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完全按照“大多数人”的心愿改变。

只是，已经发声的人，真的能代表绝大多数玩家吗？起码，代表不了我，就像我也代表不了其它人，但我愿意把我的想法分享出来，成为一种声音。

（当然智冠的背刺，我是深恶痛绝的。这件事要分开来说。）

感谢您阅读至此，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