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笔下凶悍女性形象谈——从虎妞说起

男强女弱，男刚女柔，男主女从，这是中国传统社会里的共识，也是人们所共同遵循的。这样的社会不允许跟男性一样高大的身材，掌控着家里的经济大权的女性存在，一旦有这样的女性出现，必然引起男性的恐惧与厌恶。

因为女性高大的身材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加之经济大权的转移，已严重损害到了男性的尊严，威胁到男性的社会地位，这样的女性必然遭到男权社会的唾弃。

其实，这是女性在长期的封建礼教的压制下的一种反抗，模仿男性的统治来构建女性的权力中心，借此来争取平等，这是一种懵懂的女性觉醒，一种不自觉状态下的女性意识，却不被男权社会所认可的。在小说中，老舍对这样的女性也是抱着恐惧与排斥的心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虎妞是一个具有一定程度的女性意识的女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一、聪颖能干，有一定的管理才能。虎妞帮刘二爷打理着车厂里的内部事务，能“把人和车厂治理得铁桶一般”，成为刘二爷的好帮手，以至于刘二爷不肯放手虎妞。若是生活在现代社会，虎妞必然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二、主动、勇敢地追求爱情。刘二爷迟迟不为虎妞找夫婿，虎妞知道只能靠自己争取。当健壮的祥子出现在她面前时，虎妞春心萌动了，赶紧抓住机会拢住祥子。她深谙世事，了解他人的心理，以怀孕之名将祥子栓住，让祥子趁刘二爷大寿之时讨好父亲，认作干爹，为成为刘二爷的女婿更顺理成章而维护好父亲的面子与尊严。

当父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时，虎妞抛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扭转女性在婚姻中的被动地位，果断地与祥子结合，成为婚姻里的主动者。这在当时的社会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做到的，而虎妞做到了！

三、在婚姻生活里，主动要求性爱，掌握经济大权。虎妞非常精明，懂得居安思危，担心祥子抛弃她，因而拿住家里的经济大权，以便遭遇抛弃时仍有一定的经济能力。

在夫妻生活上，虎妞大胆、主动提出自己的欲望和要求，成为性爱里的主动者，扭转女性在夫妻关系的被动地位。

可以说，虎妞是一个具有觉醒意识的女性，在五四时期里是值得称颂的，然而老舍却表现厌恶与恐惧。老舍先是大量运用夸张、比喻的手法，犀利的语言渲染虎妞的老、丑、黑，从外貌上直接否定虎妞。

其次，老舍认为虎妞在婚姻中的主动地位使得身为男性的祥子处于被动接受的地位，导致祥子失去了作为男性应该有的主动权和选择权，这是对男性的侮辱，因而祥子把虎妞称为“走兽”来表示对虎妞的不满。

虎妞掌握了家中的经济大权，并用自己的钱让祥子买车，让祥子失去了男性的尊严与体面，这是对男性社会男性权威的一种挑衅和破坏，这是老舍所不能容忍和接受的。在文本中，作为经历过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老舍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虎妞强烈的性欲。

老舍站在男性的立场去看虎妞对性爱的主动与渴求，认为虎妞是个“吃人精血的妖精”，破坏着祥子原本强壮的身体，将祥子身子不如前的原因归为虎妞不尽的性要求。

其实，虎妞作为一个二十七八岁而又没嫁过人的老女孩，对性爱非常渴求并享受，这是正常的现象，老舍却不惜笔墨去将虎妞的性欲扭曲化，并给予了强烈的道德批判，这是不公允的。

“柳屯的”作为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被卖到夏家，她已经不再作为一个人而存在，不再具有人的尊严，只是一个物件，可以随意买卖，也可以被男性随意践踏、殴打。但“柳屯的”不甘心成为玩物，也不甘心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因而她把夏大嫂赶出去，拿下夏家的经济大权，成为夏家的独裁者。

从另外的角度上，“柳屯的”的行为是具有一定合理性的，是对传统话语里女性是玩物，一夫多妻的反抗，她通过以类似男权统治的方式去对抗男权社会，争取自由、平等，在不自觉中流露出自我意识。但老舍在文本流露出的尽是对“柳屯的”的不满、恐惧与厌恶，这是否是男权思想在作祟呢？应该是有的。

作为受五四新思潮洗礼的老舍，在自觉不自觉中对凶悍女性身上表现出来的女性自我意识视为不见，站在男性立场上去审视、去批判她们的行径，否认她们行为的合理性，并安排她们不得善终的结局。

在老舍的小说中，也很难看到经济、思想真正独立的女性身影。由此可以看出，老舍在对待女性意识方面上还是比较保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