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世骏：被乾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一代大儒

“重满轻汉”是清代统治者奉行的国策，但清代诸帝在嘴上都始终标榜满汉平等，一视同仁。这样一来，就形成了满汉实际上不平等而名义上却平等的一个虚假平衡，皇帝有意维持这种平衡，不容他人指指点点，满朝文武也懂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奥妙。可偏偏有人敢去打破这种平衡，触了霉头并最终断送了大好前程。此人就是清代著名的大学者——杭世骏。

一

杭世骏是清代有名的大学者，他学识渊博，精通经史诸学，曾受命校勘《十三经》和《二十四史》。所著有《诸史然疑》、《三国志补注》、《续方言》、《道古堂文集》、《诗集》等。他一生著作甚丰，晚年在粤东、扬州书院讲学。曾经在乾隆元年（1736）年开设的博学鸿词科中一等第五名。而就是这样一位大儒，后来被乾隆皇帝罢了官，令很多人替他惋惜。

杭世骏生于康熙三十五年（1696），卒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字大宗，号堇浦，晚号秦亭老民。浙江仁和（今杭州）人。杭世骏幼时家贫，但由于受其父的影响，酷爱学习，经常不分昼夜的读书。小的时候曾经跟随同乡人沈世潜读书。

雍正二年（1724），杭世骏中了举人。过了七年之后，应浙江巡抚程元章的请求，他和沈德潜等其他学者一起编修《浙江通志》，并著《两浙经籍志》。十三年（1735），被任命为福建乡试同考官。杭世骏在公职之余，写了《闽行杂录》一诗，并且画了数十张画，用诗相配。在当时颇受朋友们的好评。

乾隆元年（1736），乾隆皇帝亲自在保和殿主持博学鸿词科考试，杭世骏在参加考试的一百七十六名士人中，取得了一等第五的名次，受到乾隆帝的专门接见。之后授翰林院编修，参加校勘《十三经》、《二十四史》，撰修《三礼义疏》。

但是，杭世骏在人情世故、做官等方面似乎不像自己的学问那样能够左右逢源，他为人耿直，常不顾对象而直抒己见。乾隆八年（1743）的时候，天下大旱，乾隆帝特地开设“阳城马周科”，试翰林院诸官，目的是为了选取所谓的人才。

其实，乾隆帝不过是做做样子，以示自己爱贤纳谏之意。杭世骏却以为乾隆帝真是难得的好皇帝，真的 要征求真论，于是面对试卷，洋洋洒洒，无所顾忌，写了大约五千字，方才停手。尤其对于乾隆时期颇为敏感的重满轻汉问题，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

“意见不可先设，畛域不可太分，满洲才贤虽多，较之汉人仅十之三四，天下巡抚尚满汉参半，总督则汉人无一焉，何内满而外汉也。三江两浙，天下人才渊薮，边隅之士，间出者无几，今则果于用边省之人，不计其才，不计其操履，不计其资俸，而十年不调者，皆江浙之人，岂非有意见畛域？”

乾隆时期，虽然继承了康熙皇帝笼络汉人的政策，特设博学鸿词科，以期获得江南有名望的汉人的支持。但是这种方式本来就是故作姿态，以此来消除汉人的反清情绪，毕竟通过这种途径做官的汉人还是少之又少，得居高位的还是满人。杭世骏对此问题直言上书，触了乾隆皇帝的敏感之处。

乾隆看了杭世骏的文章之后，大动肝火，当众摔了杭世骏的文章。恰在此时，杭世骏在得意洋洋地在同僚家中吃饭，忽然，宫里传出杭世骏因为此事将要获罪。朋友赶忙劝他快走，而杭世骏却从容不迫地对朋友说：“我要是犯了罪，也应该伏法才是，你也不要担心什么，天下这么大，不会连累你的，有什么怕的呢？”

第二天，乾隆帝召集群臣，大发感慨：“满人、汉人不管远近，都是朕的官员，我向来都是看做一体的，从来没有歧视过，并且国家都已经历经百年，满洲人才也是多多，又有哪一点不及汉人呢？杭世骏难得不是本朝的臣子？竟然怀如此私心，敢于看轻本朝政策。稍稍知道忠臣大义的人，断然不会讲出这样的话。”结果杭世骏被处以“怀私妄奏”的罪名，予以革职。

二

杭世骏的一片报国之心，终成一场空梦。自从革职回到家乡后，杭世骏一心治学，对政治不再热心了。至于少时同窗中哪些当了大学士、尚书、总督的，他全然不在意，也不过问。并且自号秦亭老民，和当地朋友们结诗社做诗，抒情言志。由于诗社的兴盛，吸引了许多人，连在京城当官的一些江浙籍文人也相互应和。

乾隆十七年（1752）三月，杭世骏与全祖望应聘同赴广东，杭世骏任粤秀书院的院长，全祖望则任端溪书院的院长。他们以渊博的知识，吸引了众多的学生，后来离任回家的时候，学生们依依不舍，为他写下了两百多篇送别诗。

杭世骏虽然学识渊博，受人尊敬，但也不是完美无瑕的人物，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大家，却有好赌的习性。据史料记载，杭世骏碰上闲暇时间，便不顾自己的身份，出去和乡间的少年赌博戏耍。如果朋友劝阻，反遭其嫉恨。人们见到他的时候，两手不是墨污，就是铜绿。

当然，杭世骏本人的学识还是应该得到世人的尊重，除了在广东担任书院院长外，呆的时间最长的就是扬州的安定书院了。直到晚年，他仍然奔跑于广州和扬州两地之间，进行教学和著述。杭世骏的饱学在当时是公认的，他自己虽然有时候难免恃才傲物，但还是颇有自知之明。

他曾说“经学我不如吴东壁，史学我不如全谢山，诗学我不如厉樊谢。”但就综合成就而言，杭世骏确实是超过以上三人的。乾隆皇帝对于杭世骏的诗文也很熟悉，曾有一次，乾隆帝和臣子出巡塞外，碰上新雨天气，他在马山情不自禁地吟道：“迎风苇露清于染，过雨山痕淡入诗。”并对群臣说，这是杭世骏的诗，可惜他没有福气。

杭世骏直言犯了乾隆皇帝的忌讳，对于渴望做官的人来说，的确可以认为是没有福气。但对杭世骏而言，尽管仕途不顺，却在学术上勤力很多，才终成一代大家。

杭世骏逢于盛世，但由于清统治者的高压政策，对汉人多是提防和压制，又怎能给他提供展示自我的空间。像杭世骏一样满腹经纶的人很多，但却很难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只有放浪于山水之间，这是政治的悲哀，也是封建社会知识分子的悲哀。在杭世骏辞世之前，终于被乾隆皇帝官复原职，迎驾西湖。但终究是来得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