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题材中篇小说 · 连载 ‖ 路雅「03」

路雅要不要参加班里的工作，吕斌感到有些棘手。

吕斌去请示王主任，王主任说：“为啥不参加？你要搞清楚，她也是学员，除了学习和生活上你们多关照点，其它一概不能搞特殊！”吕斌说：“明白了，主任！”

其实，吕斌的意思是，路雅是他们班唯一的女生，类似于帮厨、班值日和大扫除等粗活，就别让她干算了。可王主任把吕斌说的“班里的工作”理解成集体活动了。当然，这只是吕斌的个人意思，路雅却被蒙在鼓里。小值日、帮厨，吕斌想想还是没安排路雅，是路雅主动要求干的。

路雅找到吕斌说：“班长，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小值日不就是端菜打饭洗碗刷盘吗，你们能干我为啥子不能干？”吕斌看路雅态度坚决，就说：“那好吧！”于是，路雅与一班男学员一样小值日、帮厨，而且干得一点也不差。

南方这地方初秋还是比较热的。老天一阵风一阵雨的，费了很大的劲也没能把高温给降下来。白花花的阳光洒满一地，刺得人眼都睁不开。

今天又轮到路雅帮厨。上午第三节课下课，路雅提着书包跟吕斌打声招呼就离开了教室。路雅匆匆把书包放回宿舍，就来到宿舍后面的伙房。

两个炊事员都光着膀子，一个蹲在地上择菜，一个挥汗如雨握着把铁锹似的锅铲在炒菜。高高吊起的风扇，像老牛拖破车，悠哒悠哒地转动着。看他俩的样子，路雅就联想到建筑工地。他俩简直比建筑工还建筑工。

炒菜的炊事员一见路雅，惊讶得舌头一伸，说：“不好意思，不知道今天是你帮厨，我们去穿上衣！”路雅忙上前拦住，笑着说：“没啥子，凉快就好！”

路雅帮厨的主要任务是洗菜，她像洗衣服似的把一盆盆菜一遍遍洗着，直到清了水为止。择菜的炊事员憨憨地看着路雅，面带笑意：“我看你比那些男学员都勤快，菜洗得特别干净！”

指挥学院坐落在不太著名的凤凰山脚下，虽说凤凰山也是个风景区，但一年四季来这里游玩的人却寥寥无几。内卫系李政委说，主要原因还是没有宜人的景致，山青水不秀，鸟语花不香。

学院生活条件比凤凰山好不到哪儿去，食用水被控制使用，学员们洗澡一概用井水。学院的井台也是很有特点的，大得很，一次性可供二十多人同台竞洗。井台是一个系一个。学员们洗澡一人就两盆水。先用一盆水从头淋到脚，打上肥皂搓搓，再用一盆水从头冲到脚，结束战斗，就这么简约明快。

过去，他们下晚自习后，穿个裤衩就在井台摆开了气吞山河的雄健阵势，成为学院类似云南傣族泼水节的亮丽风景。自从路雅来了，情况发生巨大变化，也没人说啥，可大家都挺自觉，一个个端着盆水就去了宿舍卫生间。

陈文化感慨地对吕斌说：“老吕呀，难怪有人说，男人改变世界，女人改变男人。我看不是没有道理，经典啊，经典！”吕斌明白，陈文化说的女人就是路雅。

自从陈文化与路雅在储藏室聊过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稳重多了，就连急起来说话也不那么磕磕绊绊了。也不知路雅是怎么对他进行思想渗透的。那次聊天，被陈文化视为一次行之有效的心灵之旅，觉得自己与路雅的关系明显进了一步。他这个人是知好歹的，有恩必报。他在心里盘算着，总想帮助路雅做点什么……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下午，内卫系组织五公里武装越野。东风卡车轰隆隆把学员们拉到五公里之外的起点，扔下后又轰隆隆开走了。教员嘴里叼个口哨，左手拿着块怀表，右手举个小红旗站在起跑线指挥。

随着一声号令，学员们拔腿就跑。陈文化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当他看到跑在前面的路雅，把步枪往后一挪，就快步跟进。陈文化说：“路雅，你把枪给我吧!”路雅回过头说：“不用！”陈文化说：“五公里一开始不能快，把握节奏，快到终点再冲刺。”路雅说：“我明白。你少说点话，保持体力！”

跑到三公里处，路雅左右看看，却不见陈文化的影子。路雅再一回头，陈文化被远远地丢在后面。路雅放慢步速，向陈文化招招手，让他加油。陈文化也在拼命追赶，等赶上路雅已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路雅说：“快冲刺了，不行就不要硬撑！”

这时，学院的救护车跟了过来，车速很慢。一路上，军医把头伸出窗外不停地大声说：“坚持不了就上车，坚持不了就上车!”那情景就像北京城乡结合部开往香山的私家车在路边招揽生意似的。

路雅说：“陈文化，要不你上救护车吧！”陈文化说话费劲，只感到嗓子冒火，双腿发飘，跑S线。路雅对他说：“快，快把你的水壶和枪给我，我来帮你拿！”“不，我、我、我行！”陈文化上气不接下气地摇了摇头。他原先还想帮助路雅，可现在已力不从心了。陈文化咬紧牙关，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挑战极限。可只跑了几步，就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倒在地，挑战失败。

路雅一看，大声说了句“坚持住！”，三步并成两步一阵疯跑，很快就把已经远去的救护车追了回来。

路雅赶到学院门诊部，陈文化双目紧闭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打点滴。清澈的葡萄糖液，经过长长的输导管，有节奏地一滴一滴流进他虚脱的身体。“没事吧，陈文化？”路雅推推陈文化。陈文化睁开眼睛，见路雅来看他，不好意思地连声说：“没发挥好，没发挥好！”路雅责怪地说：“谁问你的五公里成绩了，我问的是你的身体！”陈文化说：“感觉好多了！这下人可丢大了，说不定全院都知道我了！”路雅见他脸上汗迹斑斑，就说：“知道了又有啥子事？我看你就很顽强！”说着，路雅掏出香喷喷的纸巾，轻轻给陈文化擦脸：“想吃点啥子，我去给你准备？”

久违的鼓励和安慰，像一股暖流迅速流遍陈文化全身，他猛一扭头，泪水从眼眶奔放而出。路雅刚走，系领导和吕斌也来看陈文化。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却被搞得这么隆重？尤其是见到吕斌，他浑身不自在。

陈文化认为吕斌是来看他笑话的。他不顾护士劝阻强行拔掉针头，捂住流血的针口很男人地走了。晚上，陈文化躺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还是睡不着觉。他想得最多不是五公里武装越野的事，而是路雅对他的态度，尤其是在门诊部的言谈话语，细细品，味道好极了。

陈文化夜里被小便涨醒，突然感到内裤黏糊糊的，靠，不知不觉又雄性了一把。“你他妈的陈文化就是一个混蛋！”陈文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然后，他悄悄换了件内裤，向卫生间走去。

【 原刊发武警部队大型文学双月刊《橄榄绿》杂志 ，此次发表有删节；配图选自头条图库，致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