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臆读—弁言三:先秦时典礼上和酒吧里都放什么音乐
发布时间:2023-07-27 16:30:04 作者:切梦刀 浏览量:991
提要:《诗》作为“经”虽是后世经学产生之后的事,但《诗》最初的编订也并不是为了文学,先秦人也并不把《诗》当做文学。除了前文所言,《诗》除了作为一种社交语言系统诗经臆读——弁言一:《诗》在成为“经”之前是什么,以及“诗言志”之外,诗经臆读——弁言二:先秦时的个性签名《诗》的另一大用途就是“乐”。
在经学产生后,《诗》被尊为“经”,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认为《诗》是经孔子删定的,孔子又被看做圣人,那么孔子删定之《诗》,就如同《春秋》之有微言大义一般,也必别有深意,故称《诗经》。因此,《春秋》寓褒贬,《诗经》含美刺,就成为经学的一种普遍认知。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诗》是孔子删定的。
《诗经》是否经孔子删定,历来争论不休。孔子删《诗》之说出于《史记》,儒者莫不从之,至唐宋而后才有人怀疑这个说法,从此论争不止,至今日也未能达成共识。今人刘毓庆认为,《诗经》之编订过程有三次,一为周宣王时,二为平王东迁之后,第三次才是孔子最后编订,似为争论之调和。
孔子是否删《诗》,虽未有定论,但是《诗》是经过有意的编订,而这种编订是为了某种现实的目的,则是可以确定的。
《诗三百》之诗,其时代,则西周初至春秋中期,上下五百余年;其范围,则十五国风之所在,约略如今山东、河南、山西、陕西、湖北、安徽数省之地;其作者,则帝王、朝臣、士大夫以至民间贩夫走卒。时间跨度之长,地域之广,作者之杂,其作品非是一人或几人之力可搜罗编订的。即使是在现代各种工具极其便利的情况下,这样的工作,个人也很难完成,而那可是连纸都没有的时代。编订这样一部诗集,耗费的人力物力应是不小的,若没有国家支持,怕是不大可能。
耗费如许力气,编订一部《诗三百》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文学吗?不是的。那时没有纯粹的文学自觉,根本就不会有这个想法。《诗》的编订是为了某种现实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什么呢?
《诗经》之编订,以往有“采诗”“献诗”之说,认为每年固定时间,有专人到各地采集歌谣,或官员士大夫献诗,目的是“观民风,知得失,自考正”。但这种观点并非共识,质疑者甚众,并认为所谓“观民风,知得失,自考正”是后人增饰之词。“观民风,知得失,自考正”,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但却很难求证,这只是一种思想层面的动机,现实中是如何用之以“观民风,知得失,自考正”的,那就不知道了。
我们只能从更现实的层面找到一点《诗》的应用线索。除了先前所言赋《诗》应对,“诗言志”之外,另一重要作用就是礼乐。
《诗》与乐合,历来无甚争论,当然,也有人认为《诗》不仅与乐合,也与舞合。《诗》本是入乐的,自无疑议。有疑议者在于:是全部入乐,还是部分入乐。现在一般认为,《诗三百》是全部入乐的,《诗经》是一部乐歌集。《诗》入乐,可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歌曲的功用,让人可以“弦歌之”就完了。它还有更现实的作用。
周朝既以“礼乐文明”著称,其祭祀、燕飨、射御、聘问等礼典之上,皆有乐合。合乐,是礼的一部分,此乐即《诗》之乐。此皆可征之于《仪礼》和《礼记》。比如《仪礼·乡射礼》,宾客进退揖让后,在射前合乐:“乃合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蘋》《采蘩》。”射时又“奏《驺虞》以射。”
何定生认为《诗经》乐歌可分为三类,一是用于典礼,如上所述。二是用于歌舞,三是只为享乐之用——实际上所谓享乐之用,是用于宾客宴饮的。何定生的分类,大抵是可靠的。知此,则当知“乐歌集”与“民歌集”实有莫大之差别。
典礼用乐,对于现代人而言,自然并不陌生。虽然如今典礼似是少了些,但婚礼、葬礼,店铺开业,国庆等,这些人们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些典礼自然都会用到相应的乐,没有乐的典礼,总是少些什么。乐用于歌舞,那就更熟悉了,不必多言。古人宴饮时,奏乐助兴,以作消遣,是常有的。如今之音乐餐厅以及酒吧,倒是与此风相类。
《诗》用于乐,作为“礼”的一部分,是取其声,还是取其义,又是一个问题。罗倬汉《诗乐论》曰:“始而切其意而用其歌,继而离其意而用其歌,终则离其歌而谱其声。”但实际上,即使是切其意,亦如赋《诗》一样,也有一定程度的“取义”。
《诗经》用于礼乐,又有赋《诗》、引《诗》。于是一部《诗经》,便有“编诗者之意”“赋《诗》者之意”“引《诗》者之意”,后来《毛诗》又有《序》,阐发每首诗意,又有“序《诗》者之意”,但这些,都是后人应用之意,皆非“作诗者之意”。后儒说诗,种种穿凿附会,皆因据此数种意为说,所以失之。唯以“诗”观《诗》,差可得作诗者之意。前人论之已详。但还有一个问题:《诗经》中所载诗歌时间跨度很大,范围很广,那说明“作诗”风气持续时间很长,范围也很广。那这种持续时间那么久,范围那么广的“作诗”之风,后来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这个问题是马宗霍提出来的。他认为:若民间本有作诗之风,则不当为朝廷停止采诗而亡;诸侯卿大夫本有作诗之风,“雅”“颂”不当为周室衰微而绝。然先秦见诸文献记载之人,包括对《诗》推崇备至的孔子,为什么都只是引用《诗》,而不自己“作诗”呢。
马宗霍据1959年政治运动造成举国上下“作诗”热,推论《诗经》之作,亦如此类。非自发而作,实是朝廷授意,是政治任务,是运动号召。故诗之作随周室衰弱而止。这当然只是一个说法,要证成,还要面临大量问题。但这个问题本身是有意义的,故录于此,聊备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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