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蓝的眼睛》:“白即是美”,黑人终究一人抗下了所有
发布时间:2023-07-26 19:42:07 作者:杠圈少女 浏览量:932
如今的网红美女,在整容和变白的路上越走越远。白即是美、一白遮百丑,这些早已成为人们的共识。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美就跟白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了呢?
今天就来一起,一起从黑人作家(同为受害者)的笔触下看看那些成就了白即是美价值观的黑人的痛苦经历!
托妮·莫里森作为美国历史上唯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黑人女作家,其处女座《最蓝的眼睛》中塑造了一个受到多重伤害的人物形象,讲述了一段黑人受创和自愈之路的故事。
黑人和白人双重歧视、家庭爱的缺失、宗教信仰的崩塌,主人公佩科拉饱受着来自种族、宗教以及家庭的三重创伤,最终将她推入痛苦的深渊。受创的佩科拉陷入自卑、逃避和人格分裂的境地,她也尝试过自救,但终究因未能重建安全感、找不到倾诉的对象、被宗教信仰背弃而以失败告终。
莫里森沉重的笔触之下给我们展示了一个黑暗的白人文化奴役时代,而黑人要想真正站起来只能靠自己坚守自身民族文化、批判接受白人文化,并正视创伤。
一、 白人文化奴役下,摧垮黑人生活的几座大山
1、外部原因
在莫里恩的笔下,无论是宝琳、乔利还是佩科拉,他们都是成千上万颠沛流离的受害者之一。即使奴隶制被废除,黑人血统依旧饱受唾弃和歧视。在著名的民权主义者杜波伊斯《黑人的灵魂》中,他说道:“二十世纪的问题仍是肤色界限的问题“。
在那个以白皮肤和金发碧眼为美的时代,黑则变成了丑的代言词。佩科拉身边的人都毫不犹豫的陷入“白即是美”的潮流中,周边生活的环境被白种人的信息”轰炸着“,使得黑人渐渐相信自己的丑陋,觉得自己就理应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白种人的趾高气扬使得黑人发自内心的自卑,歧视无处不在。年幼的佩科拉饱受社会的挤压、白人的谩骂,一点点磨灭了她的自我认同感。
由于严重的种族歧视,黑人被视为低人一等的二等公民,生活资源稀缺,教育资源和工作机会都倾斜于白种人,导致白人和黑人的贫富差距天壤之别。
佩科拉因为是黑人,与同班同学莫丽恩皮尔的待遇截然不同。莫丽恩皮尔是典型的白人女孩,除了所谓的高贵血统,她全身上下散发着贵族气息的穿搭,让她备受老师和同学喜爱。而这些是佩科拉没有的,在学校里,她只是被同学嘲弄的对象。
而除了肤色差异的白人,很多物质基础好的黑人选择追随白人的生活方式。不仅生活方式与白人靠拢,就连对付黑人的嘴脸也开始变得雷同,他们歧视其他贫穷的黑人。而佩科拉就是被歧视的对象之一,杰拉尔丁就是典型被同化的黑人。她极力将自己抽离出黑人的世界,维持着白人的生活方式,不让儿子朱尼尔和黑人玩耍,因此当杰拉尔丁回到家看到佩科拉时,满脸厌恶的把佩科拉骂出去,“你这恶心的小黑婊子,从我家里滚出去。“
黑人饱受白人文化的奴役,慢慢也接受了在白人社会风行的宗教信仰。但由于黑人的局限性,他们跟白人理解的上帝是不一样的。在黑人的眼中,上帝是白人的象征,有着白皮肤和蓝眼睛。因为黑人与白人的长期敌对,黑人对宗教产生了不确定性和畏惧感,他们在上帝的善与恶之中徘徊,对基督教的不虔诚也间接给佩科拉造成了创伤。而这些宗教创伤是来自于皂头牧师和佩科拉的母亲。
佩科拉的母亲狂热追求宗教,但是她不虔诚的信仰间接给佩科拉带来了伤害。宝琳起初参与教会为了报复自己的丈夫乔利,用上帝的名义贬低他的罪过。而后她又想凭借着聚会更加接近白人文化,在指责乔利的同时也将自己的价值观灌输到佩科拉身上,使得佩科拉无比的畏惧恐慌,更加痛恨自己的黑人身份。
饱受破败不堪的家庭环境、白人的歧视,身遭父亲的强暴并怀孕的佩科拉身心俱损,这些使得佩科拉极度渴望脱离黑人的身份。但弱小的她已然无法承担了,她开始寻找外界的帮助,于是她拜访了皂头牧师。而佩科拉万万没想到本应仁慈善良的皂头牧师却打着上帝的名义,干着恶心的勾当,俨然一副伪君子的面孔。可怜的佩科拉在牧师的欺骗下,将一块沾有毒药的肉喂给一条老掉生病的狗吃,亲眼看着老狗痛苦的死去。稚嫩的佩科拉遭受了无比巨大的惊吓,内心也跟着这条老狗而彻底死去。她疯了,对这个疯狂的世界绝望了。
2、内部原因
家庭,是人心灵的港湾,是人的精神支柱,是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所以,一个温馨有爱的家庭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没办法去选择自己的出生。一个恶劣的家庭环境,会给孩子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影响他的价值观形成、性格养成以及对于人生的态度。在小说里,克劳迪娅生活在一个温馨的家庭里,性格非常的活泼可爱。而佩科拉性格极其内向、沉默寡言,皆因为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遭遇着重重的家庭创伤。
母爱如冬日里的缕缕阳光,温暖人心;母爱如春日里的缓缓微风,滋润温柔。母亲在孩子的成长中扮演着无比重要的角色,给孩子安全感和引导,而这些都是佩科拉所没有的。佩科拉的母亲宝琳被贫穷扭曲了心理,并将丑陋的信念无限的灌输进佩科拉的家庭。
她对佩科拉的冷漠,让佩科拉失去了对母爱的感知。因一度崇尚白人生活的扭曲心态,嫌弃自己更嫌弃佩科拉,深深的刺痛了佩科拉稚嫩的心。
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显示自己的崇高,宝琳在佩科拉面前万般展示丈夫乔利的一无是处、同乔利日复一日的争吵,让佩科拉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失去了一个好父亲的印象;也让乔利失去了在孩子面前该有的尊严。这也间接导致了后来乔利对孩子父爱的缺失。为了让自己更靠近白人生活,宝琳在一个白人家庭工作,自以为地位高了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当佩科拉来白人家庭找她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果酱馅饼,她本能反应的哄了白人家庭的小女孩,而责骂了佩科拉。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佩科拉的内心遭受了难以抹掉的创伤,她甚至怀疑自己,将一切都归罪于自己的丑陋。
乔利作为佩科拉的父亲,却从未履行好自己的责任,甚至成了将女儿佩科拉彻底打垮的最后一击。但凡事有因必有果,痛苦的过去导致了如今不堪的乔利。年少的乔利就遭父母遗弃,青年恋爱受辱,这些痛苦的经历逼着他不得已将痛苦释放在更弱小的人身上,而宝琳和佩科拉自然而然成了目标。据相关理论的发展,对于那些饱受创伤的人来说,自身的遭遇也能影响身边的人,甚至也能对其造成间接的伤害。而这种糟糕的生活所带来的创伤就无形中复制到了佩科拉的身上,让她感同身受般的痛苦。
婚姻没有拯救乔利,反而伤害了无辜的佩科拉。夫妻报复式的婚姻、相互憎恶终日吵架的不和谐生活,佩科拉就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中艰难的生活着。父亲在佩科拉的眼中,早已没有能为她遮风挡雨的高大样子,有的只是毫无保留的不负责任;有的只是在某个午后强暴了佩科拉,亲手摧毁了她,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二、败倒在白人脚下的黑人——痛苦百态
创伤来自于直接的亲身经历和间接的旁听经历。而这种创伤不是眼睛里真实看到的伤痛,而是隐藏在人内心的后知后觉的伤害。往往这些受创者一开始并不能意识到自己受到的伤害,慢慢的才会显现出来。
正因创伤存在一定的滞后性,使得人受创以后会回忆伤害。而对于不同的受伤主体,因遭遇、程度不同,其表现出来的症状也不一样。
主人公佩科拉遭受着来自家庭、种族、宗教的三重创伤,也呈现出了一定的受创后症状。
1、无法摆脱的自卑
由于社会大环境下对黑人的严重偏见,白人的歧视,黑人自身的否定,渐渐的黑人丢失了自己的文化,失去了自身的个性。
没有自身民族文化的界定,就没有一定的归属感,内心潜意识里产生一定的自卑自憎。佩科拉就饱受着这样的自卑心理折磨,母亲宝琳倾向于白人的穿搭,就连日常生活中吃的糖果、喝的牛奶都印有金发碧眼的童星形象。围绕在佩科拉周围的都是对白人文化的吹捧,这些扭曲的想法慢慢的侵蚀着佩科拉的内心,使得她渐渐的觉得自己之所以不好看是因为自己的黑皮肤和缺少一双蓝色的眼睛。佩科拉的自卑使得她对金发碧眼极度的渴望,吃糖果盯着糖果纸上印着的金色女郎,喝牛奶只为变成牛奶瓶上的邓波儿。在白人文化的“熏陶”下,佩科拉的价值观彻底扭曲了,成了白人眼睛中的自卑而又丑陋的倒影。
2、 逃避成了常态
佩科拉早已在自己胆战心惊的生活中形成了懦弱的性格,她已经无力为自己打抱不平,而惯性的选择了逃避。所以当她遭遇被同学嘲笑、被白人谩骂、被黑人欺凌的时候,“她好像又自动蜷缩起来,像只折叠起来的翅膀。“她只想通过捂住自己的耳朵,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在学校里,同是黑人的同学挤对她、欺负她,佩科拉埋起头逃避了;在家里,当父母吵架的时候,佩科拉躲进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逃避了。眼睛和耳朵对于佩科拉来说,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就成了累赘,她只想在那一刻消失了。但是没办法消失的事实,让她重新审视自己,意识到自己没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3、双重人格畸变
佩科拉因为持续生活在惊恐的环境中,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一些事情都能刺激受创者联想到那些痛苦的经历,反复多次的折磨人。佩科拉受创之后,头脑中产生了很多幻想,并给自己塑造了两个自我,一个是承受了所有灾难的,另一个则是“出淤泥而不染”的。
当朋友问她乔利是否强暴了她的时候,佩科拉一副想要她闭嘴的样子,重复说着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但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过些什么。在朋友面前,佩科拉反复询问自己的蓝眼睛是不是很好看,一直沉浸入自己有蓝眼睛和实际丑陋黑人的双重身份下,两种截然不同人格的碰撞,佩科拉已丧失了正常的主观意识,留下的只有痛苦的挣扎。
三、黑人昏暗岁月的缩影——多重创伤难以疗愈
据创伤理论家中朱迪斯·赫曼提出的创伤复原三阶段学说,创伤恢复需要经历三个阶段,即:第一阶段,感受人间真情重获安全感;第二阶段,勇敢面对自己坦然讲述痛苦遭遇;第三阶段,逃出自我封闭圈积极社交重建自我。
但莫里恩笔下的佩科拉是可怜的,她未能顺利完成三阶段的自我拯救,最终以悲剧收场。
1、没有长久的温暖港湾
佩科拉恶劣的家庭环境让她的生活颠沛流离,原生家庭一丝丝的温暖也没有给过她。而当她的父亲乔利放火烧掉房子以后,佩科拉拥有了一段短暂而温馨的生活。
在房子烧毁以后,佩科拉无家可归被克劳迪亚一家收留了。虽然同样的家境贫寒,但克劳迪亚的家庭充满了爱,克劳迪亚和妈妈给予了佩科拉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爱,这让佩科拉重新找回了安全感。但这样有利于她治愈创伤的环境是短暂的,她最终还是要搬回自己的家,一切又回归原点。
2、缺少倾诉的对象
离开了给予自己短暂温暖的克劳迪亚家以后,佩科拉回到了自己原本糟糕的生活。
没有了温暖的港湾,佩科拉内心极度渴望有人可以听自己倾诉。住在她家楼上的三个妓女就成了佩科拉重新信任和依赖的人。因为她们热情又友好,与佩科拉真诚以对,没有异样的眼光。
与三个妓女的和谐相处,使得千疮百孔的佩科拉难得有喘息的机会。 这其间,佩科拉完全有机会选择向她们倾诉自己的苦楚,以带来自我的疗愈。但是这3个妓女作为倾听者是完全不符合的,她们看似独立痛恨男人,却又依赖男人生存;她们的生活看似没有失望,却也没有希望;她们看似外表表现的自在,却因为卡劳迪娅的一句话而愤怒。
自始至终,这3个妓女看似放荡不羁,实则人格都不健全,伪装着自己挣扎着在白人的夹缝里生活。作为同样的受害者,她们又如何以一个正常的姿态去疗愈佩科拉呢,只不过是抱团互相取暖而已。
3、内心的信仰崩塌
经历过短暂的温馨“家庭生活”、挫败的倾诉对象,可怜的佩科拉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上帝身上。但事实上佩科拉丝毫没感受过上帝的帮助,一次一次在她绝望的时候,上帝没能给一点希望和指引。在信仰这条路上,佩科拉渐渐不那么相信了。
但当人在绝境时总想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佩科拉饱受父亲的奸污等一系列创伤后,她将目光又重新投向了信仰。她选择相信了皂头牧师,希望上帝能赐予自己一双蓝色的眼睛,以便自己能逃离现在的苦海。虔诚的佩科拉万万没想到得到的竟是牧师的恶毒,亲眼见证老狗的死亡,将自己拖入痛苦的深渊。这一切让早已跌至谷底的佩科拉终于相信上帝不再是仁慈的救世主,信仰顷刻崩塌。心如死灰的佩科拉终究没能打破命运的悲剧,她放弃了这个对她一点都不友好的世界,彻底的疯了。
对于莫里恩笔下深受创伤的黑人女性的描述,一方面让我们了解了那段黑暗的美国黑人历史,也让更多人了解了创伤修复的方法,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另一方面,也向我们展示了民族文化的生存问题,美国黑人因自身备受争议的身份问题,盲目追随白人文化,摒弃否认自身的民族文化,使得整体的黑人文化夹缝中生存,丧失了自己独有的民族文化。我们能深刻认识到:民族文化需要不断坚守和传承,对于外来文化要取舍有度,要用批判的眼光看待不同的文化,优势互补发扬自身文化。
参考文献:
1、《种族、性别与身份认同》
2、《20世纪美国文学史》
3、《创伤与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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