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园

过去济南市的酱园不能说如过江之鲫，却也是星罗棋布，遍布于市里的各个角落。究其原因，那时候没有今天的“蔬菜大棚”，人们的日常蔬菜单一，即便是夏秋时节，人们的餐桌上也只有一两个炒菜，而且大多是炒白菜或者萝卜，如果放上点儿肉，那就是了不起的奢侈了。至冬春之际，青黄不接，更是没有什么可吃的蔬菜。再加上肉、蛋、鱼、油等等“高档食品”都是凭票供应，自然乏善可陈。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酱园应运而生，如雨后春笋蓬勃生长，也就在情理之中。

这些酱园中，著名的有“醴泉居”酱园、“北厚记”酱园、“宝源居”酱园、“兴顺福”酱园、“德馨斋”酱园等等。不著名的也不在少数，它们像一颗颗略微暗淡一点儿的星宿，散落在民间。在舜井街附近的南门里街有一家酱园，我们叫它“服务站”，人们打油买醋，买甜酱、酱油、咸菜、盐……都是去这里，“服务站”大概一直延续到1980年代。

酱园，自然生产咸菜，而咸菜乃四时之宝，不论春夏秋冬，人人离不开它，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归之于“酱园”麾下的就占了4项(油、盐、酱、醋)，沾亲带故的还有“米”(米醋，难道不是它的至亲?)，如此说来，把酱园推至“元帅”的位置，岂不理所当然?据报道，“醴泉居”腌制的“酱磨茄”“酱苞瓜”和“水晶甘芦”，被称为“三绝”，乃咸菜中极品，甚至进贡给北京的清廷皇室。一般老百姓是很难品尝到的。

但与我息息相关的是处于院前大街的“上海南酱园”，因为那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去“上海南酱园”买“豆瓣酱”，买回来后，母亲切上葱花，倒上油，在锅里一炒，香喷喷、金灿灿，吃饭的时候，往馒头或者窝头里一夹，那真是天下美味，独此一家，非“大葱炒豆瓣酱”莫属!在我的记忆中，吃“豆瓣酱”的时光，恐怕至少有20年左右的光景，由此可见这种美味的魅力所在。

时至今日，声名显赫的酱园已经开始走向穷途末路，北京的酱园大概也只有“王致和”了，“王致和”生产的“臭豆腐”和“豆腐乳”仍被人们津津乐道。2019年我去儿子那里，在加拿大的市场里，“王致和臭豆腐”竟赫然入目，真是“臭豆腐好不在巷子深”，爱吃这一口的中外皆然。济南市今天尚存的酱园，大概就剩下“德馨斋酱园”了，在超市里经常看到的则是济宁“玉堂酱园”的产品。那些散落的街头巷尾的小酱园早已沉沦下去，再也看不见踪迹了。

今天四时蔬菜，源源不断，供大于求，反季水果，随时供应，无尽无休。来自天南地北的蔬菜和特色水果，已经没有了地域之分。我记得1985年前后，我到上海出差，回来的时候，给表哥捎了一个鲜竹笋，他高兴非常，连声夸赞。表哥说：“此物只应南方有，北方能得几回尝?”

今天，每个家庭的饭桌上几乎都是“四菜一汤”，但人们仍然不能忘记放上一盘小咸菜、一块豆腐乳或者臭豆腐以佐餐饮，与过去相比，具有截然相反的意义了，它已经成为“点睛之作”，是“蜻蜓点水”的鉴赏，品味过去的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