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镇川专栏】临水的柿子

临水的柿子

——孝义传统美食之62

秋霜染柿林，

满树红玉锦。

若问哪为最？

孝义临水村。

——民谣

临水柿子软式式，

剥了圪蒂一忽吸。

——俗语

传统

美食

朋友，你吃过吧，绵软甘甜的柿子属于酱果类，去掉柿蒂用口一吸，或一掰两半儿，一口半个，稀溜绵甜，那肉圪嫩嫩的柿心，吃到嘴里甜圪韧韧，整个柿子全部下肚，根本不像吃西瓜要吐籽儿，吃桃子要留核儿。

那么，问题来了，柿子没籽儿没核儿的，是如何种植繁衍的呢，柿子树是从哪里来的呢？告诉你吧，柿子树的母本是黑枣树。形象一点说，是黑不溜球、拇指蛋儿大的小黑枣，生下了橙黄圆甜、拳头般的大柿子。

黑枣树是怎样生下柿子树的呢？挚友郝子维先生说他亲手“接生”过。于是，便有了下面一段他发来的文字。先将黑枣籽儿种在花盒里，待发芽生长到一尺左右时，移植到大田里。当黑柿树苗长到大姆指粗时，就可以进行枝干嫁接了。时间选择在三伏天，在黑枣树离地面五六寸的地方将主杆水平锯断，在主杆水平面上用锋利的接树刀切一个V型切口，做为母本。同时选择优质柿子树上的、与母本粗细相同的枝条做为子本接条。将子本接条锯下来后，在下端用接树刀切一个与母本V型切口相当的 倒A型尖头。然后，将子本倒A型尖头，衔插入母本V型切口内，必须使母本与子本的切面严密吻合，特别是双方的形成层面必须接合得严丝合缝，外用湿麻精将衔接部分的枝干缠绕扎紧，再涂以液态石蜡，以防止枝杆内树液渗出，并防止风吹等外力使接口松动。子本接条只留四五寸长，并得有两三个初芽。剪去多余的枝条，剪口上也必须涂液态石蜡，以防止树液流失。这样，子本接条上的初芽会继续生长发育。入冬以前，应将嫁接好的树体用棉絮、干草包好，防止冬天受冻。第二年春天，接好的新枝上长出新芽、新叶来，嫁接就算成功了。这样，一株柿子树就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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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

美食

过去， 孝义县临水村的柿子最有名气。人们都称之为“牛心翠”，初结果为翠绿色，成熟后逐渐由绿色变为橙黄色、桔红色。临水村的柿子，果肉大，皮儿薄，漤出来以后，再醒几天，那一个个桔红闪亮的柿子，像大珍珠、似红玛垴，软软的，柔柔的，令人心疼，似乎稍微捏一捏皮就会破；去蒂，瓣开， 可分为四瓣，每瓣都有一块心状的果肉，肉墩墩的，软晶晶的，一吸到嘴里，果酱甘甜，心状果肉柔韧绵劲，像一个糖球儿在嘴里滚来滚去，不忍下咽。吃临水柿子，甜中有柔，绵里含韧，全不像苹果之类的还得咬来嚼去，只是圪抿圪抿的，便可享受甜绵柔美了。临水柿子，还可以将下树的硬果挠去皮晒干，人们管它叫柿圪瘩。如若将柿圪瘩压制成饼状，它又改名叫柿饼了。人们将柿圪瘩、柿饼放置在罐罐或小缸内，稍加潮湿，其表面会滋润一层微粒状的白霜，舔一舔，甜甜的。因了漤熟的软柿子不好运输，保存的时日也短；又因表面有破伤的硬果不能入缸漤，人们往往把柿子晒成柿圪瘩，压成柿饼，冬春上市，也可以卖个好价钱。柿圪瘩、柿饼，除了有柿子的甘甜外，还有一股韧劲，吃起来甜韧韧的，绵劲劲的，有咬嚼头。

临水村的柿子树自古成林。西起葡萄湾，东到东河湾，南至金龙山下，北到村前崖底，近千亩的河滩地都是柿子树。这样千亩连块的柿子林，在孝义境内堪称第一。我是临水村的女婿，陈守钦部长曾开玩笑说我娶了个“柿子媳妇”。刚找对象时，我曾陪着李俊梅下河里洗衣服。一下到崖底河湾里, 只见一股清凌凌的河水潺潺流淌，两边河滩上都是郁郁葱葱的柿子树，真是碧水蓝天，绿树成林。 一到农历九月，黄橙橙的柿子挂满枝头，红彤彤的柿叶遮阳蔽日，红黄相间，相衬相映，满河呈现一派靓丽的景象。这时，人们丰收的喜悦挂在脸上，站在窑顶四下遥望，眼前的美景煞是好看。

临水人向来以农业和林果业为主业。白壁关、临水、高阳，属于孝义东部平川与西部山区的丘陵过渡地带，是平川与山区的结合部。特殊的地理环境与气候条件，使这一带地方既有平川的优势，盛产粮食、棉花；又兼山区的特色，宜植林果树木。这一来，玉茭小米足以填饱肚皮，瓜桃梨果可以卖钱花销。有吃的，有花的，对于农家百姓来说，就是难得的好光景。平川人往往这样说，人家那地方有上bia子咧！言外之意就是说那地方有核桃、柿子能变卖成钱，日子过得活套。多少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临水人，十分重视作务柿子树，多数人家都有一两处林地，虽然林果地里也夹杂着一些核桃梨枣之类的果树，但主要是柿子树，能占到果树总量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大概是老辈人几经试验选择，觉得此地还是适宜柿子树生长的缘故吧。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尽管一斤柿子只能卖到三五分钱、毛数八分钱，人们还是赶孝义会、三泉集；年轻人甚至自行车驮着柿子二百多里上太原出售，为的就是卖个一二毛的好价钱。要知道，一家老小衣衣裳裳、称盐打醋、病病痛痛、门头差事等一应开销，就指望这两个卖柿子钱；捲窑盖舍，为儿子娶媳妇，也要从这里熬攒。就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合作化时期，柿子的收入也能占到全村集体经济收入的一半或者还要多。那时，柿子连年丰产，差不多一年要产六七十万斤，最高可以达到百万斤。应该说，柿子是临水人千百年来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历史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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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

美食

柿子不仅是变卖现钱的经济来源，而且在青黄不接或灾荒岁月，还可以顶粮食充饥。因了柿子树扎根深，即使在大旱之年庄稼颗粒无收之时，柿子树也多多少少有些收成。据传说，清代光绪年间，曾几度赤地一片，寸草不生。当此灾荒之年、缺粮之际，人们就用储存的柿圪瘩、柿子皮替代粮食，渡过了饥荒，保全了性命。自此之后，人们倍加珍惜柿子，每当柿子收获季节，将掉在地上的柿子以及有破伤不宜入漤的柿子，去皮晒成柿圪瘩，除制作一部分柿饼或待客或出售外，其余都储存起来，以备来年青黄不接时作为粮食的补充。就是柿子皮也不再随意丟弃，将其晒干，与其他杂粮一并炒熟，磨成炒面，与稀饭拌在一块食用，吃起来也甜甜的，不怎么难吃。

临水村的柿子之所以好吃，且树上结得柿子稠，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诀窍”，就是“寒冬打树”。说来也是歪打正着。据说，在很早很早以前的一年，刚过冬至，忽然一天，黄河水因流凌堵塞河道，溢出河岸，奔流湍急的河水像洪流一样，顺着南阳、下堡河槽滔滔而下。霎时间，临水河滩里的近千亩柿子树被淹没在大水中。这次洪流，来势凶猛，咆哮的水吼声非常吓人，大水流势数日不减，直到三九天的一天夜里，才尽自流退。翌日，人们看满河湾里的柿子树，都积了一层厚厚的冰凌；地势低洼处，树上的冰凌足有四五尺高，有的超过了圪杈口。此时正逢腊七腊八，大地封冻。有信者认为是河神作怪，就将腊八粥供在柿子树圪杈口，祭祀河神。人们眼见柿子树满是冰凌，生怕冻死,就手拿木棍，用力击打树上的冰凌。经过数日击打，冰凌大都脱落。经此一劫，人们满以为来年柿子即使不会绝收，也不会有什么收成。不料，第二年三月二十吐京庙会，满河柿子树枝芽萌生；四月里，黄白色的柿子花惊艳绽放；到了秋天，树树硕果累累，令人格外眼红。

有经验的老农经过定省，豁然大悟，认为寒冬季节对树身击打，有利于激起树枝的活力，增强抵御寒风的嚎袭，自然对来年挂果结食有好处。自此以后，相沿成习。每年寒冬腊月，人们一边供奉腊八粥祭祀河神，一边用木棍击打柿子树身，并边击打边喊叫，结咧不咧？另一个人马上接喊，结咧结咧！如此喊叫声满河里你呼我应，此起彼伏，甚是热闹，以此寄托农民对丰收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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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临水村的柿子逐年增产。为变卖大几十万斤柿子，人们车拉、驴驮、肩挑，远涉汾阳、文水、平遥、太原等地，往返奔波，甚是辛劳。加之柿子这种果品又较为特殊，刚下树的柿子，又硬又涩，不能现吃，价钱也卖不上去；漤熟的柿子呢，倒是又软又甜，价钱也高点儿，但软卟啦叽的，很难大量运输。每到收了柿子的时候，家家户户，柿子堆山积塄，一窑一窑的柿子，真也成了“愁愁”。大约是民国二十四年仲秋，适逢村里马王庙修缮竣工，时任村长与众人议定，举办马王庙庙会。时值农历九月，正是柿子收获季节。趁庙会期间善男信女、商贾客人云集之际，人们将漤熟的柿子摆在河滩内外、庙会市场，一摊摊桔红闪亮的柿子，招惹得各方人十分眼红，馋涎欲滴。于是，零售的零售，趸卖的趸卖，更有看好柿子的客商，与柿农约定采购意向。这年庙会期间销售的柿子，占到全村柿子总量的三分之一还多。渐渐的，马王庙会就成了“柿子会”。届时，购买柿子的客商络绎不绝，购买力逐年增多，销量可占到总量的一半以上。尽管庙会期间人们又要采摘柿子，又要招待亲戚朋友，还要摆摊设点销售，但坐地做买卖，省得奔波拉运，少了很多麻烦，都起早搭黑,乐此不疲。可惜好景不长。后来随着时世动乱，日寇侵华，闫匪暴政，市井日渐萧条，庙会也便自生自灭了。

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临水河湾、金龙山下，骤然间土焦炉、铝炉比比皆是，烟雾缭绕，尘埃遍地，直熏得柿子树枝叶焦黄，枯萎凋零，严重污染使柿子林受到致命的摧残。如今，再也看不到临水河湾里潺潺流水和千亩柿子林，更不用说品尝甘甜柔润的临水柿子了。

孝义梁家垣、产树原的柿子，也很出名。特别是产树原，近年来形成了柿圪瘩、柿饼的加工生产基地。全市产的柿子，都在这里加工生产。这样，既避免了柿子不易保存、运输的弊病，也为柿子找到出路和市场，是发展产业，造福于民的善举。我曾写过一首五律诗，赞美产树原的柿子产业。

《五律 · 咏柿果》

产树原林秀，

清泉唱叮咚。

果凌霜益粲，

丹俏日经秾。

无意秋容壮，

潜心甜韵溶。

只缘浇血汗，

柿柿艳彤彤。

(部分内容取材于郭庆龙《临水柿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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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 肉吃嫩嫩、甜圪韧韧：孝义方言，形容吃起来肉而嫩，甜而韧的感觉。

* 漤：(lǎn)用槟果或苹果与硬柿子放在一起，密封保温五天左右，使硬柿子去涩变软。

* 门头差事：孝义方言成语，亲戚朋友婚丧大事、做寿过生日，需要上礼之事的总称。

* 定省：孝义土话，仔细思考，悟出其中的道理。

* 愁愁：孝义土话，难以解决，使人发愁的难题。

作者

来源：“木易真金”微信号

作者：梁镇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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