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印尼语是一种没人说的语言？

尽管印度尼西亚拥有许多语言，但是，作为一个国家，印尼仍然倾向于单一语言制度。在印尼的群岛上，大约有700多种语言。现代印度尼西亚却选择了其中一种作为全国性的官方语言，即标准印尼语。那么，到底有谁在说标准印尼语呢？

语言学家约书亚·A. 菲什曼（Joshua A. Fishman）认为，印度尼西亚的语言政策非常有名，这种语言政策使得印尼“令多语言世界羡慕”。该政策及宣传，使得许多印尼人相信语言是促进团结统一的重要工具。1928年印尼民族主义者的“青年誓言”（Sumpah Pemuda，内容是主张“一个祖国、一个民族、一种语言）当中宣布了这项政策。每年的10月28日，印尼人都纪念这一历史事件。在印尼“新秩序”（即1965年苏哈托兵变夺取政权直到1998年的一段时间）时期，这项政策又得以巩固。

印尼身份的建立，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将印尼语作为国家语言。说其他语言的印尼人可能会对自己的爱国主义产生怀疑。对于许多印尼人来说，选择语言即将语言使用与身份和爱国主义联系起来。

如今，印尼语仍然被当做是印尼全国的官方语言。政府通过语言发展和维护局、教育文化部等机构，坚持不懈地推广标准印尼语的使用。

尽管印尼语具有非常重要的功能，政府也在大力推广，但是，很多印尼人对标准印尼语感到非常疏离。

从2006年到2017年，我（作者Nelly Martin是印尼圣马达塔马大学教授）在美国和荷兰，那时我会将自己与印尼留学生的日常接触记录下来。这种疏离感便是我记录中的一部分。那时候，我的受访者大多都是来自印尼不同城市和地区的研究生。在我们的日常对话中，我们从来没有说过标准印尼语。

2017年8月，当我回到印尼的时候，我在德波、西爪哇、日惹等地采访了叫车程序Gojek上面的许多司机，问了他们相同的问题。这一次，我有意识地选择了一个不同的职业圈，以获得更为全面的回答。我希望他们的回答与年轻的印尼学者有一些不一样。

Gojek上的乘客和司机们拥有不同的社会背景——家庭主妇、大学生以及职员。他们的教育水平也参差不齐，从高中毕业到大学生都有。

大部分的Gojek乘客都有着类似的回答：在日常的对话中，他们几乎不使用标准印尼语。特别是对于日惹的司机们来说，他们经常说的是爪哇语，而不是印尼语。耶鲁大学的语言学家约瑟夫·埃灵顿（Joseph Errington）曾说，对于许多爪哇人来说，印尼语“不是本土语言”。

我还采访了我的高中同学，得到了同样的回复。他们很少说标准印尼语。在采访中，大部分我的朋友都已经大学毕业，其中一些在印尼或海外读研究生。但无论职业是什么，大部分受访者都说，他们通常不说标准印尼语，因为这种语言太呆板生硬了，太诗化了，太刻板太无聊、太理论化了。他们说，标准印尼语只出现在在总统的长篇演讲、印尼教科书、课堂对话等场合。

许多人群的语言与唯一的全国官方语言距离甚远。他们都更喜欢使用自己的非标准印尼语，或者是带有口音的印尼语。这些口音在各个城市之间都不相同。

我注意到，一些受访者会怀疑自己说的印尼语是否真的是印尼语。因为，他们所说的印尼语深受当地语言和外国语言的影响，特别是英语。他们很好奇他们是否说的是印尼语。在他们看来，当地语言与标准印尼语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别。

对于许多人来说，标准印尼语从来都没有成为他们的第一语言，因为他们并没有将它当做是母语。大部分受访者说，他们是在学校的课程和其他正式对话中，将标准印尼语看作是政府强制推行的语言来学习。

我的受访者们都同意，标准印尼语是正式的，因而也使得该它成为了“另一种”语言。很明显，许多印尼人非常质疑标准印尼语这门名义上的官方语言在事实上有什么地位。

将这些观察进一步延伸后，我很好奇我们说的语言是否是印尼语。埃灵顿认为，标准印尼语和各地带有口音的印尼语之间存在巨大差别，他认为这是“双言”现象。在这个现象中，标准印尼语是“高”形式，其他语言则是“低”形式。

居住在澳大利亚的印尼语言学家詹姆斯·斯奈登（James Sneddon）则提出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斯奈登在著作中认为，大部分印尼人说的印尼方言都是印尼语。这些方言可能“不太好，不太恰当”，但是，“现代印尼语”就是这样一种拥有不同形式和变体的活生生的语言。

他认为，和其他世界上的活生生的语言一样，印尼语会改进和吸收其他语言中的新词汇，与其他语言不断地保持联系，在这个过程中继续成长。

人们会将印尼语当做是统一的语言，但是政府也需要对标准语之外的印尼语保持开放的态度。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说着的印尼方言也仍然会带来印尼的身份认同。

（翻译：尉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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