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建有着多个身份,她是财政部离退休干部局原巡视员,是十一届、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
最受人关注的,还是国务院原总理周恩来的小侄女。
周恩来幼弟周恩寿有六个孩子,其中周秉建年纪最小,大姐周秉德曾任中新社副社长,也是全国政协第九、十届委员。
“在你心目中,周恩来总理是个怎样的伯伯?”今年全国两会间隙,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向周秉建提出了这个“老套”的问题。
慈祥而严格,是周秉建脑海里伯伯最深的印象。对小时候的她来说,心里更多的是对伯伯的亲情,“所以也没有特别印象深刻的事情。”
她从不喜欢用一套套的语句来向公众描述伯伯。
以前面对公众时,周秉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伯伯要我们做普通人。”今年,周秉建补充了一句:“不仅我们这一代,下一代的孩子们也都是自食其力的人。”
周日和是周秉建的独子。
与母亲不同,刚过而立之年的周日和更愿意闯荡。他把自己定位为创业服务者,“怎样能够把自己内心的火烧得更大,如何在更广袤的空间里服务更多的人群”,这是周日和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在他看来,这也是周家后人应该履行的责任。
守业
与众多家庭对长辈亲昵的称呼一样,周日和喊周恩来为“我家老爷子”。
周日和尊重母亲这一辈表达对周总理敬爱和怀念的方式,但与母亲用做普通人来践行承诺的的方式相比,他自己更愿意传承并把周恩来的精神发扬出去。
周秉建这一辈人认为,在平凡的生活中为百姓做贡献,是对伯伯最好的怀念。
而周日和却认为:“周家的后辈都是普通人,但决不做平庸的事。”
今年的3月5日是周恩来诞辰117周年纪念日。
在今年的“学习周恩来同志的优良作风和优秀品德”座谈会上,周秉德发言称:“伯父常对我们说: 你们现在就是普通学生,将来参加工作,就是普通劳动者。无论上学、工作和生活,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奋斗,而不能依赖家庭。 他说,这就是共产党与其他政党的不同所在。”
周恩来对晚辈的教育没有放在嘴上,而是让晚辈们过普通百姓的生活:一家人住在胡同里,孩子们在胡同旁边的普通学校念书,平时挤公交车上下学……
1968年,16岁的周秉建赴内蒙古插队。1970年地方征兵时,周秉建和其他知青一样,通过正常手续参了军。
那个年代的青年都愿意到解放军这个大熔炉里去锤炼自己,为祖国贡献力量,大家都以参军为荣。而军装更是那个时代最让青年男女们最羡慕、最“时尚”的装束。
当周秉建高兴地来向伯伯伯母报告时,却没想到伯伯建议她脱下军装,回到牧区。伯父对她说:“你可以把机会让给牧民青年,而你就是要回到草原,去住蒙古包和牧民在一起。”
听到伯伯的话,周秉建心中难掩委屈。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转变和心理调整,她很快回到牧区,并渐渐体会了伯伯的良苦用心,也就释然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做普通人的心态贯穿周秉建的生活。后来,周秉建多次把上学、招工、进机关、提拔的机会让给了他人。
“这没什么不好。咱们要给老百姓干事儿,就踏踏实实干事情呗,为什么要职位呢?”谈及原因,周秉建更愿意把这总结为这一代人的革命理想主义。
周秉建把自己的责任总结为“守业”——守住周恩来留下的精神遗产。
在和母亲讨论自己的想法时,周日和会换一种思路:“有一次谈到 老虎 下台的问题,我和母亲说,您这么好的人,在自己的岗位上这么为老百姓服务,为什么把很多机会都让出去呢?她的态度依旧是要把更高的位置让给更有需要的人。但我认为,如今这个社会并不是当初老爷子所处的时代,如果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不是您这样的好人,而是给百姓惹祸的 老虎 们,侵吞了很多国家资产,伤害了无数老百姓的利益,这是不是周家对百姓的失责?”
作为孙辈的周日和把自己的责任定位为“传承”。
“周恩来的精神是一种标杆,当周家很好地继承并发扬了这种精神,很多人会跟着发扬。”他说。
周日和曾给自己定下目标,自己的第一笔工资,必须来源于自己所创建的,且是能够帮助国家缓解社会问题、服务于百姓的事业。
周日和肯定地对澎湃新闻说,他最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基于周恩来精神建立自己独有的品牌,从做垂直细分行业的创业企业培育开始,来帮助优质的中小企业成长,最终服务到更多的百姓。
周秉建给儿子取名为“周日和”,蒙古语是心脏意思。
“我所培育的,不是当前已经成名的企业,而是一些有极强的创业心、以及全心全意为百姓服务的精神的新型公司。”周日和说。
在周日和看来,创业者作为中国未来发展的主要群体之一,他作为周恩来的后代,理应为创业者服务。
“我如果不去做,难免会有人提出质疑;如果没做好,就一定会有批讽的声音;如果做好了,也一定会有个别人认为这是靠着家里背景做好的。”周日和很明白,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压力,他要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他在任何方面都极其谨慎。
对于儿子的创业劲儿,周秉建表示理解他自食其力的想法,不会强迫儿子随自己的意愿。
而这也是周恩来一贯的教育理念。
宽容
《中国新闻周刊》曾报道,1946年9月,周恩来在接见美国记者李普曼时说:“15岁(1913年)我入南开中学……1917年中学毕业后我去日本念书……1919年五四运动时回国,又进南开大学,参加五四运动,主编《天津学生联合会报》。后该报被封,我被捕,坐牢半年。”
1920年1月29日,周恩来等4人领导天津各校学生数千人赴直隶省公署请愿,竟被拘捕。羁押期间,周恩来被南开大学开除,他的学籍直到西安事变之后才由校长张伯苓亲自宣布恢复。
周日和与南开也有一段故事。
2005年,大二学年甫一结束,周日和就做出了离开南开大学的决定,下海创业。
“在大学,说实话我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好学生。小时候父母很少陪在身边,后来家人都在一起有那么几年,再一出去,立刻就像撒出去的鸽子,到处跑,接触不同的人和事。”在当时,周日和还是个不安分的年轻人。
周日和解释,所谓创业初期肯定是做市场调研,然后就和身边岁数比较大的朋友开始游历全国,一边走一边分析当下国家所面临的问题,同时在预设行业上进行定位和布局战略路径。
“全国走一圈就是两三年。像我这种创业,绝对不能着急拿钱的。”回忆自己的后大学时光,周日和很坦然。
和每个普通大学生一样,刚进入大学的周日和就开始为自己将来的生活和工作担忧。他的脑子里总是充斥着各种想法,在大学里自己做了一些大大小小的项目。
私自逃离南开时,周日和不敢告诉父母,没过多久却被母亲知道了。
令周日和十分意外的是,母亲竟然没有发火,可也告诫他一定要多听一些与今后创业相关的课程,多自学一些对今后发展有用的知识。
谈及与儿子的代沟,周秉建虽然无奈,但尊重儿子的选择。在她看来,教会儿子如何做人最重要。
在周日和读高中时,周秉建就对儿子说:“不论你以后去拾荒还是做富翁,都必须自食其力,必须遵纪守法,必须注意安全。”
这样一种民主、宽容的教育模式,贯穿着周日和的成长。
周日和的父亲拉苏荣是蒙古族人,也是国务院政府津贴获得者、中央民族歌舞团男高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拉苏荣有草原人的开放和大气,在儿子成长过程中,他最担心儿子学习压力太大,不在乎考试成绩,只希望儿子能轻松快乐地生活。
在大学未毕业这一事上,父母的宽容,让从学校出来的周日和长嘘一口气之外,也增加了额外的压力。在心里,周日和对于父母是歉疚的。于是,他暗自下了个决定,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以证明自己。
这个家庭的民主风格亦继承于周恩来。
周秉建回忆说,伯伯一般不会说“你要这样”、“你要那样”。得知侄女参军了,周恩来劝比自己小54岁的小侄女回内蒙古草原,依然用一种商量的口吻:“你能不能脱下军装回到内蒙古去呢。”
“我能领会到,在伯父商量的口气里,同时也很明确地表达了他的意思。”周秉建能领会伯伯的用心,“每个人都有自尊,他也很知道需要保护年轻人的自尊。我感觉到了这一点。”
重返草原后,周秉建回到马背,放牧牛羊。她住在西乌珠穆沁旗一户牧民家里,成了这家的一个孩子,从装束到言行、情感,都越来越牧民化。
从1968年到1994年,周秉建在内蒙古生活、工作了26年。“草原就是我的家。”面对媒体,周秉建毫不掩饰自己对草原人的感情。
26年在内蒙古的日子甚至给她的语言表达带来了一些改变。在与澎湃新闻记者聊天时,周秉建用“老乡”来称呼牧民,用“内地人”形容城市里的人。
多年来,她被蒙古人的善良、大气打动,如何与人为善是牧民们给她和其他知青们最好的教育。牧民们甚至改变了她对死亡的看法:死亡,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顺应大自然,尊崇规律。
如今,只要有空,周秉建夫妇就会回到内蒙古,看望以前的牧民朋友们。成为全国政协委员后,周秉建也不忘为“老乡”们说点话。
今年,周秉建带着几个提案上会,其中的一份就写满了她对草原生态的忧虑。
在关注养老、农民工子女上学等热点问题之外,周秉建会记着“老乡”们的呼吁和诉求,带着他们的声音上两会。
有人曾问周秉建:“为什么你总站在牧民那边为他们说话?”在她看来,内蒙古作为离北京最近的边塞,维护民族团结对国家的重要性和社会的稳定才是关键中的关键,且牧民们是最基层的劳动者,是善良的少数。
作为周恩来的后代,周秉建认为,自己理应为他们说话。
(原标题:周恩来后辈谈家风:周家的后辈都是普通人,但决不做平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