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连篇（19）

原创

长篇连载

作者 饶武

19

莫高想平静下来就是平静不了。“呯当”响声就像一处偏僻的池塘里时不时的跳下一只青蛙一样。后来这种“呯当”的响声断断续续的响一下。看来这种惊惊吓人的响声应该是鼠类小动物见到陌生人来了，惊慌失措到处乱跑所发出的。道是小动物怕人，然而人怕鬼，便是增添了几分恐怖感。

不能怪秀才莫高胆怯，想想这么大的一座屋子里头空荡荡的，阴森森的，只有读书人莫高一人置身在四周凉气逼人的大厅中央，是什么情景。莫高借助幽暗的火枚子发出的光亮四下张望，空荡荡的也不见有摆设。这屋子幽深得有光不光亮了，是什么把光给吸没了？能吸走光的是个什么样的厉害的妖魔？感觉大厅地面好像在晃动。也许是今天又慌又累所致而产生的一种错觉吧。这么宽大的大厅不好住宿，只想找一间合适点、或者小一点的房间住下。再往里头走就有无数蜘蛛网拦住了房门。蜘蛛网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像是尘封已久的古堡。

蜘蛛网要挡他道，高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喊：“你这些蜘蛛精！老子还怕你这几根丝丝毛儿、横竖打叉儿不成？我告诉你，这人还没到那种没路的路上，岂可由你这些盘丝洞里头的蜘蛛精屁眼尖上的那几根丝丝毛儿来挡了我的前行之路是也？我告诉你蜘蛛精听好了。老子是过来的人！”莫高挥舞右手横扫了一下挡道的蜘蛛网，这一扫竟扫得灰尘飞舞，满屋子灰尘粉末向四周飞去。

“咳，咳咳！”灰尘呛得莫高连咳三声。便有悲惨寒碜一幕，当他看右手时，最不想看到的蜘蛛网竟缠绕了他一满手。“悔气一天！倒霉一天！”莫高连甩带擦地想把蜘蛛网从手上弄掉，蜘蛛网粘在他手上如生了根一样。看来这位老太太的话一点也没假，就这么大的一座屋子四下空荡荡的，说来真的没人来住过。老太太又说她大前几天来过，看这满屋子里布满了蜘蛛网，她真的来过吗？这屋子到底有多久没人来打扫是个未知数。

屋里鼠蹿声没闹了，想必老鼠怕人全都钻到地下鼠洞里了。墙根下传来秋虫儿的嘶鸣声，像是蟋蟀寻找伴侣时“唧唧”的救爱鸣叫声。仿佛雄性蟋蟀在说：“你躲着我干嘛？快出来！看这夜色多美啊！”雌性蟋蟀回他：“稍稍等一下，我想化个妆出来。”听到秋虫声总好过鼠闹声。秋虫儿这么早就叫声了，只能说北方比南方秋来得早。“唧唧唧。”“叽叽叽。”莫高寻声望去，秋虫儿没见到却看到了墙壁面上有处豁开的口子。这个口子豁得怪异，尤以鬼怪裂开大嘴巴冲着他张牙舞爪。

莫高充其量就一秀才，无非读了一肚子书罢，自认腹有诗书气自华。还想佳人配才子；英雄配佳人。大抵下读书人都是这么想，才子配佳人也不觉得好笑。然而秀才的胆子再大也打不到那里。墙壁有口子就怕野兽打从那处钻进来。此地看来不祥，莫高嘴里在鼓劲说不害怕不紧张，身上汗毛再次竖起，冷汗也随之渗出，真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莫高担心大山里的野兽会不会从那个豁口中钻进来？想找个东西把这个豁口给堵住，四下望了望，发现墙根脚上有个旧犁铧。就用它堵豁口好了。野兽进不来，鬼怪会不会从豁口中钻进来？传说鬼怪不敢从大门和窗户进来是有原因，鲁班祖师爷对木匠造大门和窗户时施了咒语。

有个问题莫高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石头村里人宁可空下这么大的一座房子不住人？然而区家一大家人宁愿挤在哪两间狭小的用土砖石块垒成的房子里也不来这里居住？想必这处房子不住人必有其中的原因存在？这座房子到底有多少年了没有住人？然而又是谁把这么大的一栋房子丢下不住人？这整个村里人也古怪，宁可空下这么一座青砖瓦屋大房子不住，硬要挤在一间间石块土砖砌垒成的小屋子里居住。

莫高借着火枚子的微弱光亮找到了如老太婆所说的放在神案台上的一盏青瓷小油灯。莫高点亮了小油灯，屋里顿时亮了许多。莫高借着灯光再四下的仔细地看了一遍，大致光景和前头一样。想找间小房子过夜，原来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小房间。抬头仰望上面有一层木楼板，这座房子应分上下两层。

在离大门约二十步靠右边一处墙角处摆放一张颜色发灰又发黑的木板小床。莫高自喜有床就可以睡床了。莫高上前推了一下床架，想不到这张床的床架与床脚马上分离开来。这又是白蚂蚁家族用它嘴巴干的好事。说不定是自然腐蚀的，自然腐烂的这得要多少年？就是葬坟棺材埋在土里没几十年也烂不成这种样子。

床板烂了无床可睡就睡地上。莫高在屋内四周搜寻，看到房间西边角落有一捆陈稻草。莫高走过去对发霉了稻草说：“天无绝人之路，今夜有你也行，只愿你伴我一宿温柔入梦。”莫高打开稻草就地铺开，解开行李从竹架里取出床单铺在稻草上。地当床凑合一夜，走了一天的路该早点休息。莫高将行李包当枕头，斜半身躺下。

身上衣服汗湿了不知多少次，湿了干，干了又汗湿。衣服变得又馊又咸的，只能换下来放一边，等明儿白天找到有水的地方洗洗凉干。换了一件短衫穿上，躺在草床休息。进了京城，礼部会试这一关至关重要。过了会试，若能在殿试见天子……天下有多少秀才和举子这个时候不也像我一样？我想也有，但必没几个。天下秀才和举子的相同之处，也就是说秀才的本性就是爱好读书。卷不离手，书不离口。

灯光再微弱书本上的字还是看得清。莫高看一会儿书。将来想要做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大抵天下秀才们的文化硬功底就是靠死记硬背，要将八股文《四书五经》中《诗》《书》《礼》《易》《春秋》背得滚瓜烂熟。文章措辞要用古人口气，代圣贤立言。八股文中有四个段落，每个段都要有排比句。有排比的段，叫四比，也称八股。字数有限，句法要排偶，注意时文、时艺、制艺。

天下那么多的读书人一心只知读死书，不就是为了求得一功名乎。多少举子都在梦想考得头三名，祖宗坟头冒烟。状元、探花、榜眼那是万幸之中的万之幸也。天下读书人不怕一路劳途奔波不都是奔它而来。考中状元命好不说，还要看他家风水祖坟山葬得好不好。相士说我不考第一就考第七，第一和第七差了多少？就是考了第七也不错。天下那么大，攀宫折桂的状元郎只有一人。然而，前来考试的考生一大群。就是考个举子也要有命才能考上。先生说天下秀才们有雷山老母在暗中保佑，还有文昌华盖贵人前来保佑。我已是举人了，我有文曲星我怕什么？还有先师至圣孔夫子护佑读书人。千山万水只等闲，这一路走来我什么事没见过。

莫高看了几页书不想再看了。我有些累了。今天这一天起早赶黑得太累了。我要睡了。莫高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到后半夜方醒，睡得好香连梦也没做，醒后觉得大脑里头不大清晰，觉得身上有点发烫。莫高心想这一天所遇到的事为什么又禁不住老在脑海里重现。屋大空空无人住，寂寞无声胜有声。方觉四周一个静字。这个静、静得出奇、静得死人。原来万寂无声出于此。世上真有因果吗？应该有固果，就如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栽什么树结什么果；栽什么花开什么花。

莫高一时睡不着，感觉头里头是不是有点痛了。莫高用右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半闭着静心听屋外小虫嘶呜声。古人曰：山野其中，静处安身，为了修身养性。夜深人静，刺股玄梁，一心只在读圣贤书。屋大无人居，殿堂宏伟乃帝王家。身处寂寥，权在朝野，日月星辰只为伴君王。此时身处荒屋堂下，只为将来权在朝野而做准备。百炼熔炉铸宝剑，青梅炉火不老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野外小虫不鸣了，原是秋来露湿。

莫高觉得四下静得能听到心跳，老鼠跳过墙垣时，那丁点的响声也听得清楚。莫高心想化州离京师还有八百里，走得快十天半月，说明到京城快了。想起传说中科场上一些奇怪事，难道世间上那些离奇古怪之事，不都是前因后果造成？想起站在木芙蓉树下采摘芙蓉花的女孩子冲他嫣然一笑……

难道她会半夜前来敲门？自作多情想得美；自作多情做好梦。莫高觉得听得特别清晰，老鼠在亲嘴。老鼠亲嘴、人何堪也。别想多了，闭上眼睛睡吧，明天五更起来好赶路。莫高闭上眼迷迷糊糊入睡。（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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