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长廊||邱容:可爱的“殊”假,可爱的你
发布时间:2023-08-21 16:33:55 作者:凌爪山人 浏览量:126
可爱的“殊”假,可爱的你
文/邱容
没有兴趣班,没有手机游戏,没有旅游避暑,我很好奇,可爱的你会有怎样的暑假生活呢?荷叶田田,蝉声绵延,我驱车行驶在葱浓滴翠的乡间小路上,感觉自己已幻化成一份可爱的礼物,要凉爽、惊喜你们一夏。
跟着导航到了村委会后,我们就只能走一路,问一路,错一路,兜兜转转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在元宝爸爸的引领下,才找到了隐匿深山的曹家寨。
元宝老远就跑了过来,着急地问我刚下车的爱人:“邱老师,我的邱老师呢?”一边问一边拿眼睛往车里找,我内心一阵温暖,赶紧提好东西下车。看到我的一瞬间,元宝眼里尽是诧异,脑子里大概也装满了问号——怎么没在学校也能见到邱老师呢?我递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哈哈,邱老师来看你,高不高兴啊?”他恢复到有点木讷的常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想,他的点头不是判断作答,而是内心深处的激动吧。我又故意嚷道,“哎呀,牛奶好重呀。”“我提。”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抓上牛奶,向家里飞奔而去。
闯入眼里的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房,很难把它与眼前这个穿着破旧背心的老人联系起来;房前的水泥坝子上摆满了金灿烂的包谷,包谷颗粒儿的用扒子推薄推均,包谷条子则又大又长;屋子里地面干净,一张方桌,几条长凳虽陈旧不堪但并不凌乱,唯一见新的是正墙上贴的一方红纸,上面正正楷楷写着“天地君亲师”。
小礼物让元宝眼前闪过短暂的光,大多时候,无论我问什么,他都只会茫茫然点头,黑红的小脸上挂满汗珠——许是我问得太难,许是他的世界我还不能随意抵达。
倒是爷爷很喜欢和我探讨元宝的学习。并自有一套独门心法:数学得按顺序排加减法题目,乱了顺序他就算不对了;语文得先读再背最后才能教他认字——不论对错,他都是难得一遇的好爷爷。“扫地、洗碗、麻包谷、晒包谷样样都得行,还做得快,就是一天黏到我,这么大了还要跟我睡。”爷爷讲着,元宝也似懂非懂地听着,我转身对他说,“那要刷完牙才能和爷爷睡哦。”他又嘟着小嘴点头。“他爸爸没在附近做零工?”“他总发病,哪个要嘛?”“那啷个挣钱?”“以前年轻,箍坟、推石头、挖堰塘都可以挣钱,现在老是老了,但自己种粮自己吃,不交粮不上税的,政府还给我们低保,节约点三个人够用了。”我正想接话,爷爷又说:“他们都说娃二13岁是个坎,过了13就要精灵些,就算不精灵他又长大了些,反正日子总会越过越好嘛。”我沉默着,心里一阵赞许。
离开时,坝下小池塘里的鸭子嘎嘎嘎欢快地往屋里走来,四周田地绵延,绿山围绕,小楼像块巨石,不卑不亢、不悲不喜屹立在夕阳中——再不走就耽搁他们收包谷了。我叮嘱元宝别去池塘边玩,叮嘱爷爷注意身体,元宝又点头,学着爷爷说了句,慢慢儿走哦————他从爷爷身上学到的何止这一句?
车缓行,三个老、残、痴的男人,一栋大半生从牙缝儿里抠出的房,离我越来越远,他们将继续相依为命苦苦支撑,此行,我们彼此给予的不仅仅是礼品、鸡蛋、温暖,更让越活越好的信念根植于心。
地方很容易找到,但浩然爸爸还是走到主干道上来迎我们。
还没下车,狗叫声就紧密起来,楼上也应声出现二弟、三妹诧异的脸,见是我,一转眼又蹦着跑开。
浩然呢?不可能还没起床嘛?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楼上寻去。
先碰上抱着冰棍儿的二弟和三妹,大方地喊我吃冰棍,后来才在最右侧房间的上下铺里逮着了浩然。他很害羞,不好意思地笑着,似乎想往床那头躲去,像极了小时候偶遇班主任的我。“还没洗脸吧?”他一下被逗乐了,嘿嘿咧嘴笑着,笑纹瞬间爬满他的小黑脸,像个可爱的小老头儿。
“我来你高兴不?”浩然忙用左手指尖努力拍向右手掌以示肯定回答,肩膀却不受控制地向右边高耸起来。
我让他当导游,领我参观了他的家。一个主卧被衣柜隔成内外两间,兄妹三人睡里间的大床,直接享受空调,父母则睡外面的高低床,蹭空调凉气——不同的家庭,父母的爱并无差别。
下得楼来,外公、幺公都赶来了,他们对浩然赞不绝口。掰包谷、麻包谷、晒包谷样样都跟到大人做,鸡鸭鹅狗跟两个小的争到喂,太阳还没落坡,就要去捡蝉蜕,说是可以卖钱,今天的南瓜还是他切的,片片成了坨坨……
浩然开心地笑着,把作业放到我面前,吃力地比划起来:上午写作业,下午写作业、看电视——很多时候他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了,这让我们的沟通变得畅通起来。
“嗯,计划很好,更重要的是执行计划。”我鼓励到。
他继续用手语说,“早上吃了小鸟蛋。”“啊?鸟蛋!”他被逗乐了,又是做飞的动作又是指楼上,“是鸽子蛋。”我恍然大悟。一聊到吃的他又滔滔不绝了:“吃了腊肉,家里杀的猪;摘了莲蓬吃了莲子;吃了黄瓜……”
“作业写得好!”我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
因为手部肌张力过高,他的字不受控制地大,每一个都明目张胆地跑到格子外;每一笔每一划他都必须使尽全力方能克服肌张力,以致于他写字如同用刻刀在石头上凿字,也只能用最粗的6B铅笔——每个字都又胖又黑,乍一看,像一团黑炭,但我清楚,他写得很认真,而且又进步了!
“下学期住校还哭吗?”他笑着摆手,右手掌一弯,顺势向下一挖,哦,挖机!上学期兴趣课上的挖机让他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那可是他的初心与梦想。
离开时,浩然,爸爸、外公都出来送行,“太阳大,快回去吧!”浩然没有一丝礼节性的犹豫,得以解脱似的,哈哈笑着往回跑去,他身体歪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跛行,两只手也随之奇怪地摆荡起来,我不禁大喊一声,慢点!
唯愿,人生路漫漫,你依然能像现在这样不惧他人眼光,勇往直前!
匆忙吃过午饭,我给轩轩妈妈打电话,她正骑着电动车往家里赶,饭盒里装着轩轩的午饭——她竟一人在家。
迎上来的是一只白色拉布拉多,肉眼可见的胖与可爱,看见我竟老相识似的上来蹭我。
妈妈在楼下大声喊轩轩,没有人回答,我刚进去,和满墙的奖状撞了个正着,上得楼,轩轩也走了出来,原来妈妈喊一声她应一声,模糊轻软的喉音被风吹散,根本来不及传到我们耳朵。
对于我的到来,轩轩报以羞涩、开心的笑,顾不上吃饭,就把妈妈新买的芭比娃娃、画画书、故事书、作业本一一展示给我看。
我给她打开饭盒。饭是干饭,菜只有一点炒南瓜丝和蒸鸡蛋,没有肉也没有汤。轩轩艰难地并拢四指,试图握紧勺子,可勺子三番两次掉在她衣服上,我默默看着,并不伸手帮她,我知道这才是她真正需要的爱与尊重。轩轩吃得很少,腮边、下巴、桌子掉下的饭粒却很多,口水也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用纸擦了擦,过高的肌张力让她手部不受控制,反而把嘴里的饭又揩落到地上了。
妈妈忙起来,一边烧水泡茶,一边给我讲家里的近况,见我在看照片,便说:“看嘛,这是一岁照的,都会走路了,走得稳得很,爸爸、妈妈、包谷都会说了,长得也胖,就一岁半遭蚊子咬了,感染了乙脑病毒,发烧、抽搐、还昏死,把我嘿得哟,医生都说不得活了,活了也是植物娃娃……”性子直率的妈妈聊起过往,口若悬河不见悲伤,对于轩轩因两次感冒没接种乙脑疫苗,感叹了句“害了她一辈子。”
我打量客厅,沙发、电视上都有雅轩的布偶娃娃,大小不一,已尽力摆放整齐;“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不得睡懒瞌睡,自己洗漱完就自己做作业,还会晾衣服、收屋、拖地,看嘛,收了当没有收。”妈妈凡尔塞起来。
轩轩很安静,我们的交流大多是我问她答,问时须得把选择项列出来。
会和小伙伴一起玩儿吗?她点头。
在院子里玩儿,还是家里玩儿呢?她费力地指向外头。
玩儿什么呢?过家家?她摇头。
躲猫猫,她点头,又双手握拳,放在胸两边来回摆动着。
荡秋千?她笑了。我一脸欣慰——把学习的手语用上了。
有人欺负你吗?她笑着摇头。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下午会干什么?我故意不给选项让她作答。她双手合拢比出睡觉,“还有玩手机拍抖音”,妈妈补了句。我忙拿过妈妈的手机,她握拳用小手指的关节点开密码,打开抖音,有30几条短视频,几乎都是她臭美的自拍。视频里的她长着可爱的犄角或长长的耳朵,又或者变成憨态可掬的熊猫,还跟着儿歌咿咿呀呀地努力唱着,每一个镜头,她都甜甜的微笑着——她的梦想是跳舞,她单纯地喜爱着、尝试着这种美,对无知的未来毫不畏惧,我想,她的舞该是心灵之舞,一定跟她的笑一样美。
他们说,每个生命都是奇迹,每个孩子都是天使。走近你的暑假,我更真切地感受到,你们与生俱来的单纯美好,义无反顾地拥抱生活,勇面未来的无知无畏,可爱如你,宛如天使。
(文中特殊孩子为未成年,均不使用正面照且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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