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话“碓磨”

老家话里有个词儿叫“碓磨”，意思跟“将就”差不多，都是说农家过日子的事儿。

“碓”是“碓锤窑儿”，碓锤窑儿捣碎粮食，就是一下一下慢慢碓的；“磨”是“石磨”，石磨把粮食磨碎，就是上下磨扇，一圈一圈慢慢磨的。老家人把“碓锤窑儿”和“石磨”合成一个词“碓磨”，意思是农家过日子，就像碓锤窑儿、石磨弄碎粮食那样，不怕艰辛，不说艰难，扒扒叉叉往前走，碓碓磨磨过日子。

小时候在老家，父辈们都是勤俭持家、精打细算过日子，有些父辈们，更是把日子仔细到了指甲缝里，但其中，饱含着心酸，让我们笑后想哭。

在村里，有个大叔，遇见村人办红白事，主家递支烟，或在外工作的人见面给他递支烟，他都高兴地接住，舍不得吸，夹在耳朵上，带到家用个空烟盒装起来保存，家里来了客人，或自家用人办事，就拿出来用。一次，他家里盖房打墙，用了几个人帮忙，他拿出香烟招待大家，大家发现同一盒烟里，每支烟的牌子五花八门，都不一样。大家追问，他顶不住压力，把秘密说出来了，大伙一听，不由“哈哈”大笑，但笑着笑着，大家突然都不笑了，因为日子穷，大家都是这样碓碓磨磨过的，都笑不出来了。

那时候生产队分粮、分红靠工分，队里有个杨叔，往地里担茅粪，如果按斤称计分，快到地里时，他往茅粪里捧土；如果按次数计分，他在半路再放两个空茅罐，一担分两担。茅缸里茅粪快担完了，他就把往茅缸里“沏”坡池的水。生产队队长发觉他捣鬼，只是笑了笑，也没吭声。因为大家的日子都是这样碓碓磨磨过的，说谁呢！

记得小时候，每到收获的日子，大人小孩就顺手牵羊往家“踅摸”东西。收麦时是拾麦，走着路拾路上的麦穗儿，路上没有，就在路边的麦地里拽。路边地里的麦子割完了，就从拉麦车上揪。一天能弄三二斤的，一麦天下来，也有不少的收获。大家看见了，谁也不说谁。秋天收玉蜀黍，男的布袋儿里，装满了剥下的玉米籽儿，鞋里藏一把二把玉米籽带回来。女的把剥的光独独儿的不大不小的玉米棒，围着腰带扎了一圈儿带回家。路上彼此看见了，照样还是谁也不说谁，大家都知道谁家的日子都是这样碓碓磨磨过日子的，谁说谁呀！

那时候，好多人家都是孩子多，累受大，粮食少，顾不住，见吃的，少穿的，村人很清楚，生产队干部也很清楚，只要不过分，睁只眼闭只眼的，看见也只当没看见。老家人的日子就这样碓碓磨磨，倒也充满希望，倒也有滋有味。这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儿啦！至如今，天翻地覆，换了人间！